不是光明,是从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黑暗,是永失所爱的刻骨铭心。
林四月就那样牵着他的手,站在窗边,平静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然后指给他看。
那个街角。
他们分手的地方。
程延垂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一点一点地,红了眼睛。
林四月没有哭,她只是在找回慢慢淡忘的回忆,把那一天的分离放大在眼前。
她的声音很轻。
“分手是一场割刑,意味着无论那对恋人曾经有多相爱,共同经历过什么,都在那一刻,变成了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林四月转过头,看向身边她爱过很多年的男孩,看他僵直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却还是继续说下去:
“从此以后,他们可以和不同的人相遇、相爱、嫁娶,会和另外的人走过新的人生征途,不必再互相挂念,也没有资格再互相关心。”
程延看她的眼睛里已经落进了痛苦和挣扎,林四月伸手,轻轻地覆在他的眼睛上,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淡漠也极尽温柔。
“程延,离开你的那几年,我总是在想,你真的知道分手的意思吗,知道在以后的人生里,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歪着头,说出的话很轻,却也很重,像在回忆,又像在叹息。
“如果知道,却还那么做了。”
她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像海水从四处涌来,压得人快要窒息。
“如果知道,却在分开之后后悔,或者不甘心,或者觉得愧疚,或者嫉妒。”
“程延,那你真的,特别混蛋。”
有温热的水珠落从四月的掌心,shi漉漉地一滴又一滴,钻过四月的掌缝,烫得她失了神。
程延的身体比他的眼泪还要烫,他吻着四月的唇,那么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我没有…”
他呢喃着:“我没有…没有别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别人…”
四月的手还停在程延的双眼上,腰却被人紧紧收在怀中,抱住他的人是一只孤独的野兽,一阵阵的哀鸣着走失的伴侣。
当他的唇落在四月的耳边,林四月轻轻地推开了他。
她甚至没有生气,贴心得不像话,她抚过程延的头发,像是曾经无数次的安慰他一样。
他的头发很硬,扎得人手都疼,四月轻声说道:“今天不行。”
她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不可以在这里,至少在今夜,我不想和你争锋相对,不想去算计你折磨你,不想…那么恨你。”
她的眼睛那么亮,却只是今晚只此一次的限定温柔,程延透过水汽看着,虽然只有一刻,却妄想着能把她永远留在这一刻。
只是四月的眼神清醒而理智,她捧起他的脸颊,凑近,那么那么认真地看着他。
“因为我不想让曾经的那个我,看到现在的我们,会觉得荒唐得像个笑话。”
程延的防线在那一刻被彻底击垮,他长长的睫毛都在颤抖,那双漂亮的眼睛黑漆漆的,了无生气。
他看着他的四月,那么柔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陌生到,他好像再也不能找回她了。
……
在某一次的提案会议上,一位来自法国的甲方老板曾经问过他们,如果明知道一场爱情会以失败告终,是否还会毫无保留地沉迷。
那个时候的林四月垂下眼睛,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她知道。
如果曾经的林四月知道,知道她与这个男人最终不得善果,是否依然还会飞蛾扑火般地想要闯进他的心。
依旧那样热烈地、不顾一切地、与他一同走过那段青春。
在那天回去的路上,四月一直在想。
她看着窗外如过往云烟般闪过的街景,看着身侧那个沉默的、显而易见地痛苦的、唇抿成一条线的男人,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大概…还是会的。
因为在她孤独又无助的少女时代,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如他一般寡言却冷厉,把关心和安抚藏进每一日的陪伴中。
那是一场无望到看不见尽头的旅行,她以为终点就在眼前,可是他们却在那个路口分道扬镳。
四月的头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程延,把他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尽收眼底。
空气在他们中间打转,没有情意绵绵的缱绻,只有说不清的哀伤。
程延的车停在四月家的楼下,他强迫自己努力地勾起一个笑意,即使他知道这样一定很丑。
林四月什么都没有说,她拉开车门,抬脚准备下车。
身后的男人出了声,他开口的声音钝钝地闷,仿佛被什么东西打磨过,他叫她。
“四月。”
他问:“你可以对我说声再见吗?”
是要走到怎么样的穷途末路,连再见两个字,都可以当作心愿。
林四月起身,抖落车窗上滑落的水珠,她连头也没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