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虽谦虚得很,但作为与之相伴多年的青梅,林漱容则挑高眉梢,望着明昙满脸淡泊名利的神情,毫不客气地揭穿道:“殿下同我还要演戏么?这才几天,私库里的银两便快要翻上一番,您难道能忍得住不开心?”
“……咳,我凭本事挣的钱,当然开心啦!”
明昙摸了摸鼻子,面色一松,嬉皮笑脸地扑进林漱容怀里,挨着她的脸颊道:“话说回来,还是要多谢你和林夫人帮顺安书斋宣传——不然,那些个眼高于顶的世家大族,又怎会屈尊到我那小小的店铺里订书呢?”
“殿下何须客气……我与母亲也不曾做什么,仅是带着那本《甘泽谣》参加了几场赏花会罢了,”林漱容稳稳揽着她,弯眸而笑,毫不居功,“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倒还好些,平日要持家管账,没什么空闲读书,但年轻小姐们却不同:她们在闺中没多少事做,就指望着话本得趣,譬如前段时间盛行的《戏说山海》、《金烛女还恩记》、《碧霄青鸟传》等等,几乎是人手一册……这会儿,好不容易见有了新书,她们当然也乐意出银子买账,聊以打发时日啊。”
“唉,确实。”
明昙抬手抚了抚下颌,方才的欣喜已逐渐褪去,转而有一缕愁绪悄然爬上了面颊,让本来神采飞扬的小公主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指尖,深深叹息了一声。
“女子无法科考入仕,也常常不得继承家业,自然只能在家中虚度光Yin……”
她抿抿唇,眼神放空,像是想到了什么人一般,低声喃喃道:“民间如此,世家如此,皇宫亦如此……女子们总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哪怕贵为公主,又何尝不是在这深宫之中蹉跎岁月呢?”
毕竟,并非每个人都会像明昙一样,不但拥有皇帝的宠爱与期望,而且身边还有林漱容这样的能人倾心辅佐,得以在这个束缚颇多的朝代中大展拳脚。
说句实话,天下绝大多数女子的毕生所求,也不过是嫁与良人、相夫教子——即使有那么一两人心怀抱负,却也没有机遇能够施展,最终只能潦草地放弃梦想,回到世人眼中的“正轨”上,为人妻为人母,度过平凡而寡淡的一生。
——可是,这样真的公平吗?
那些男子能够做到的事情,难道女子就做不成么?
古有则天大圣皇帝政启开元、治宏贞观;前有德贞女帝阔斧改革,凭一己之力将前朝发展至鼎盛;今还有林漱容这般政学远见皆不落于人后的奇才,天生便是入朝拜相的根骨……这些女子的存在,难道不是正可以说明,她们完全不会比男子差到哪去吗?
但世道却无情至斯,依旧固执地绑上她们的手脚、折断她们的双翼,将女子们囚于深宅后院当中,在无边孤寂与勾心斗角里浮沉,直到走完短暂的一生。
“……”
见明昙情绪低落,面色消沉,林漱容不由垂下双眸,屈指为前者顺了顺发丝。
“所以,”她慢慢地说道,“这世间便当有人挺身而出,断鳌立极,为天下女子筹谋出新的命运啊。”
这话的语气虽然极轻,却仿佛掷地有声般,听得明昙不禁微微一怔,抬头看去,刹那间与那双黑亮若夜空的眼眸乍然相撞。
四目相接时,林漱容浅浅笑了笑,眉眼似杨柳风般温暖柔和,凑近轻吻了一下明昙的额头。
“我相信,您一定会成为这样的人的,殿下。”
“……”
明昙默然半晌,凝视着对方满盈信任的双眼,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勾起唇角道:“嗯。我会的。”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既然这世道看不起她们……那便由自己做个先驱,去争一争那个至高之位,借此改变女子们不公的命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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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和明暶约好了去打叶子戏,待到未时一过,明昙就拽着林漱容出了坤宁宫,快步前往御花园赴约。
正当午后,天高云淡,御花园中的菊花已经开败了不少,在瑟瑟寒意中凋零下来,这是昭示着冬日将临的信号。
今日外头刮了阵邪风,原本还算明媚的阳光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方才在二人出门前,林漱容特意给明昙取了件白底红绣的披风,不顾后者推拒,便扬手一罩,说什么也要让她穿好再去御花园。
明昙满脸不乐意,嘴巴上能挂个油瓶,十分叛逆地咕哝着“什么红配绿配色哦,和你身上那件一点也不搭”,手上却还是乖乖系好绑带,冲人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林漱容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天青色对襟短衫,伸手为明昙整整鬓发,温和道:“这有什么不搭的?殿下听话些,莫要着凉才最重要。”
“你这个直女审美。”明昙语速飞快地吐槽一句,不等林漱容反应过来,便一把拽着她快步往外冲,“行了行了快走吧,平白耽搁了这么久,可不要让人家等急了!”
……
自从与明暶恢复往来后,明昙三天两头便往御花园跑,已经对两人约定的老地方轻车熟路了。
七拐八拐了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