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夏文秋的世界很单纯,但他并不傻,他知道路彬喜欢他。
但他不想因为谈恋爱耽误高考,也不想被妈妈和老师发现他早恋。
所以在亲吻结束后,他红着脸埋头在卷子里,没有理会路彬的表白。
“我要先高考。”他说。
于是一直等到高考结束,路彬和他正式表白,两人顺理成章地交往。
初恋是甜蜜的,也是酸涩的,路彬带给夏文秋很多别人难以给他的快乐,也带给他很多别人难以给他的酸楚。
这种感觉在异地恋之后更加明晰。
夏文秋每天都很想念路彬,想和他说话,想和他见面,想听他的声音。
但他们只能隔着数千公里的距离,通过手机小小的屏幕,聊以慰藉。
夏文秋好多次都后悔,他是不是不应该跑那么远来国美上学,就近在家乡上一所美院不也可以吗?
虽然油画系没有国美那么好,但他也没什么大志向,没想过像林落那样,做个一幅画卖几百万几千万的大画家。
尤其是在看到林落和井遇天天腻歪在一起,甜蜜耳语,说说笑笑的时候。
尤其是在他感觉哥哥似乎不是那么喜欢他了的时候。
但是林落告诉他,不能这么想。
如果那个人会变心,是不管他在哪儿的。
夏文秋以为他会因异地恋和哥哥渐行渐远,会在彼此的猜疑争吵中耗尽所有喜欢,最终狼狈地分手。
可他没想到的是,分手远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更惨烈。
那是大一的寒假。
春节期间,两个异地恋了半年的小伙子在重逢后,挤在一张小床上说着情话。
怪他们不够谨慎,明知道家里的隔音不好,还不小点儿声。
当路彬的妈妈敲开路彬卧室房门的时候,屋里两个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孩都傻掉了。
他们都还没满二十岁,凭着一腔爱意紧紧地拥抱着彼此,面对着长辈黑沉的脸色也舍不得对方被伤害。
那是夏文秋第一次看到路彬的妈妈对自己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
充满嫌恶与暴怒,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夏文秋其实不怕。
他总是被人讨厌的。
小时候大人们常对他开玩笑,说是因为他不乖不懂事,爸爸才会不要他和妈妈。
长大了男同学们总是拿他开玩笑,说他像个大姑娘。
他也知道在同性恋婚姻刚合法化的年代里,歧视依旧是存在的,并且根深蒂固。
他不怕被辱骂被嘲笑,但他不希望哥哥被伤害。
被发现后,路彬妈妈把他的妈妈找来,指责他是个小变态。
妈妈惶惑不解的目光刺痛了夏文秋,妈妈没有责怪他,抱着他说都怪她自己不好,没能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才会让人走入歧途。
最让夏文秋无法接受的,是暴怒的路爸爸拿起椅子就朝路彬身上砸。
他从来不知道,平时那么温文尔雅的男人,会在面对儿子是个同性恋时变得这么可怕。
看到路彬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鼻血弄脏了胸前的衣服,夏文秋几乎是立刻就妥协了。
他说:“我们分手。”
路彬躺在地上,用错愕而痛惜的目光看着他。
夏文秋强调了一遍:“哥哥,我们分手吧。”
夏文秋看到路彬哭了,眼泪融进鲜血里。
他从来没见过路彬哭。
夏文秋硬起心肠不看他,握着妈妈的手说:“妈,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他就把路彬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并且连夜买火车票,早早地来到学校,成为宿舍里第一个回学校的人。
在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卧铺上,夏文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想到路彬在他离开前看他的那个眼神,就忍不住掉眼泪。
他哭了一路,回到宿舍后,独自在冷冰冰的宿舍里没日没夜地画画。
他突然能明白林落了,那个享誉世界的大画家。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身处困厄,只有画画能拯救他们。
夏文秋没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舍友们。
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他和哥哥之间就这样吧,就算告诉他们也没什么意义。
另一方面是不敢,他知道自己怯懦,看林落那么大方地和井遇交往,肯定也会遭受到各种阻力,他都无所畏惧。
而自己相比林落,就像个缩头乌gui。
嘴里说着为了哥哥好,实际上哥哥和他分手了,一定会难过的吧。
上学的生活日复一日,平淡无波。
夏文秋沉浸在画画中,很少去回想和路彬之间的事情,但那个人还是会无孔不入,从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溜进他的脑海。
夏文秋没想到路彬会来见他。
在这一年的初夏,某一个小长假,下了雨的周六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