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雾失缓缓起身，砍断系着钢锥的绳索，猛得将它钉入床头，恰好是变星霜平躺时头顶所在。这张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颤巍巍承担下他的粗暴。
“以此锥为契，负人心者，自死于锥下。”楼雾失道。
他说得坚定，又强硬捧起变星霜的脸，逼迫他直视自己。变星霜脸颊两侧的rou被挤在一处，使连日来极其消瘦的脸看上去圆润一些。
变星霜根本无法跟上他的思维，不知何时，楼雾失的心思已到了这里，而他还停在原处，无法理解这凭空多出的情感，想要拒绝，又惧怕这么做的后果。
更何况，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情感催促他应下来，只要应了，哪怕表面顺从也好，既可以不用受刑，还可以一直享受楼雾失的温柔。
楼雾失一直盯着他，逼迫他回应，这时他就总是想起那些古怪的念头，不得已，他含糊道：“不知道，我不懂得。”
楼雾失周身温度渐渐转凉，更加与他拉开距离，“你不信我。”
真奇怪，他明明也未做过什么值得信赖的事，可这样说起，又仿佛变星霜欠他许多似的。
变星霜才要回答，就见一仓惶少年推门而入，扑倒在他面前，两个侍卫紧随其后跨步追来。他惊得脸色煞白，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那少年浑身是血，衣不蔽体，脸上也破破烂烂，不是入了刑堂的月明还能有谁。
两个侍卫把月明死死按住地上，对变星霜视若无睹，只向楼雾失行礼道：“郡王，这小子说他要将功赎罪，忽然自己逃跑了。”
楼雾失率先整整自己的头发和衣物，不动声色地以自己挡住变星霜，不叫他被别人看见：“将功赎罪？”顿了顿，倒像是来了兴趣一样：“说下去。”
月明始终不敢抬头，跪趴在地上，因恐惧而瑟瑟发抖，一张口，甚至怕心脏就此跳出来。他深吸几口气，声音也打着颤：“在奴的乡下老家，不听话的畜生，一定要打断腿。”
楼雾失冷哼道：“这算什么？拖下去杀了。”
他听不懂，侍卫也听不懂。
只有变星霜如坠冰窖。楼雾失曾说，自己和他只能活一个，他突然闯进来提起这些，无非是说自己是那个不听话的畜生。
怎么会，人心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若是，若是再不听话，就穿个鼻环牵着，畜生怕痛，于是不敢再有违背。”月明将头低得越深，吐出的话就越是恶毒。他以最卑微的姿态，说出了伤人最深的话。
“哦？”楼雾失提起些兴趣：“那你倒是说说，你和他，谁是那个不听话的牲畜呢。”
月明把眼睛一闭，咬牙道：“那牲畜，已断过一腿了。”
变星霜浑身一僵，几欲就死。方才还那样护着他的，现在就成了这副模样，莫非是被他害的？要是他再听话些，不违逆楼雾失，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楼雾失挥手屏退那两名侍卫，一脚正中月明心窝，将他瘦小的身体踢得好像要四分五裂，月明在地上艰难地挣扎，终于又爬起来，恭敬地跪在楼雾失面前，止不住地磕头。
“郡王，贱奴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郡王饶了奴，奴愿意杀他，做什么都愿意！”
心痛到极致，大约就没什么可以拿来哀伤的了。
楼雾失就这么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月明，光用眼神就能把他压死。这样折磨了月明许久，他起身离开，道：“一刻钟后，谁活下来，我就留谁一命。”
说完，他又加一句：“小霜，你若肯应我，我就留下你，杀了他。”
大步离去时，他其实一直留心变星霜的动静，可惜直到他关好门变星霜也没有回答。
楼雾失一走，月明就站起身来。
他此时浑身是伤，几乎只有手臂是完好的，论起拼命，他自认没有胜算。月明步子不算太稳，哭着来到他面前，伸手去够变星霜的脖子。
变星霜认命般地任由他动作，有些愧疚，又有些终于能够解脱的放松。
他终于，不用背负家人的死亡与背叛，不用考究楼雾失的爱意真假，不用被人嫌恶，结束这已毫无用处的人生。
片刻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占据耳廓，他疑惑地睁开眼，一把钢锥闯入眼帘，吓得他险些叫出声来。
月明比刚才哭得更厉害，他从被子里找到变星霜的手，把钢锥交到他手中。
变星霜眸光流转，音量虽轻，但很坚定：“我不会杀你，你为活命杀我，我不怨你。毕竟落在哪都是要死的。”
月明忽地攥住他手，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不住忏悔：“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只能这样才能跟你说上话。我是王九哥哥养大的，三年前来到郡王府，就与王九哥哥断了联系。哥哥，你拿着这个，杀了楼雾失。”
他用双手包裹住变星霜的手，把头埋在变星霜胳膊上，闷声道：“杀了他，他是骗你的，全都是骗你的。李嬷嬷只是可怜你一句，楼雾失就把她杀了……她们说的所有所有都是楼雾失教的，都是他让我们这样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