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却如期而至。
顾昭撑着伞,看到薛燃总有一股无名之火,他呵道:“你坐着干什么?怎么不滚回去?”
薛燃看到顾昭,眼里有了些许神采,“反省,错了……糕点,不该笑……”
“蠢货。”顾昭骂了句,丢给薛燃一把伞,“诚心找朕不痛快。”
“我们……回去……”薛燃摇晃着起身,欲抓顾昭的衣袖,却被顾昭躲开。
“脏兮兮的别碰朕。”顾昭转身,大步走开,“恶心死了。”
薛燃在原地愣了片刻,雨貌似更大了,因为他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夺眶流下,模糊了视线,他想任性一次,咆哮着哭喊出来,但终究是抹了把脸,重新振作,举步维艰。
“噗……”喉咙里的腥味涌上来,薛燃只觉得身子一沉,便重重往前倾倒,本以为会摔倒在泥泞地上,熟料被顾昭接住,接下去,万籁俱寂,薛燃实在撑不开沉重的眼皮,也无暇去思考会不会被薛燃扔掉。
扔掉也好,死在荒山野岭,好过哪天死在人家床上。
顾昭摸了摸薛燃的额头,即使有雨水冲凉,也降不下对方滚烫的体温,“啧。”
顾昭当机立断扔掉了伞,抱起薛燃便往回跑。
那天不知是祸是福,薛燃烧了十天,昏迷了一个多月,施针灌药,用尽了法子,皇天不负有心人,他醒来后,奇迹般地恢复了记忆,依旧是过去的薛燃,不哭不闹不会喊痛,有时候过度的沉默和格外的乖巧,让人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甚至会让人怀疑——这人还想活吗?
你叫我死,我如何活?
你要我活,哪怕只剩一魂一魄,我也会苟全下去。
囚禁的第四个年头,顾昭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他对薛燃做的第三件最恶毒的事——罚他去北邙军营,充当人尽可夫的娼夫。
那一天,薛燃第一次央浼:“陛下把我削成人彘丢马厩猪圈都好,我不想去北邙,不愿旁人碰我。”
顾昭享受薛燃低三下四的伏请,可嘴里仍说着剐心窝子的话,“你的那里朕都玩松了,玩厌了,朕对你已经索然无趣,你是生是死,朕杀之弃之,全凭朕自己开心,呵……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你的人生?”
然后……在片刻的沉默后,薛燃便说了如此的话。
不闻悲伤,但有着认命似的悲凉。
天阶夜色凉如水,深院月明人亦静。
昆仑化羽宫的锦院内,梅树下的石桌边,三盅酒,温火煮着,叶澜尘意兴阑珊地在月下独酌,抿两口便抬头看看梅花,梅花正艳,散着缱绻淡香。
顾昭走近,坐在叶澜尘对面,叶澜尘推了一杯酒过去,举杯道:“请。”
顾昭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叶澜尘笑问:“顾公子有心事?”
“没心事大冬天的谁高兴在院里喝酒?”顾昭反问,又自己伸手满了一杯,“叶澜尘,你这次出关,还闭关吗?”
叶澜尘摇头,“腊八将至,我得扫雪清道,等北斗尊过来一同赏梅。”
“我们每年如此,今年他亦不会失约。”叶澜尘补充,脸上挂着笑容,只是在顾昭看来,这份笑颜里或多或少有着几分自欺欺人的意味。
顾昭咳嗽了一声,灌了一口酒,扯开话题道:“叶澜尘,你知道黑水横天吗?”
叶澜尘动作一滞,神情变得稍微紧绷,“五行祭命,黑水横天,顾公子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顾昭道:“尸山上打听来的情报,经查不假,而且阵法已经启动,人间大劫将至,文朔仙尊已去天庭禀报,我也希望你能号召下仙门百家,早日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应接不暇。”
叶澜尘忖了忖,起身道:“我立刻传信于其他仙门,只是……顾公子可否推算出确切的天漏时间?”
顾昭无奈地道:“尚缺把钥匙?”
“钥匙?”
顾昭便把颜卿说与他听的在叶澜尘面前卖弄了一番,“钥匙即启动阵法的契机,黑水横天的最后一道防线,目前为止,我们谁都不知道那把钥匙是谁?在哪里?如何开启阵法?所以我们目前能做的只有等和守。”
“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叶澜尘道,“五行祭命需配合三座至Yin至阳至邪的山,我们可以查出三处布阵点,然后派人去镇守。”
“这个……”顾昭犹豫了下,道:“这个交给仙界便可,更何况天下名山大川如此多,五行灵根的人也多,我们……”
“不多。”叶澜尘恍惚间想到了一事,喃喃自语道:“纯灵根的人不多,普天之下,屈指可数。”
顾昭见叶澜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道:“或许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可此话说出口,又仿佛在论证叶澜尘的想法,顾昭自打嘴巴,安慰人这事对他来说还真是艰难。
叶澜尘惊讶地看向顾昭,转而神色越发凄怆,他身形不稳地晃了几步,被夜风吹凉的鼻子和脸显得有些苍白和shi润,“顾公子,夜深了,盅里酒足,你有兴致可继续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