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戴罪之身,赎罪之人,他不想不明不白要了薛燃,那具清清白白的身体,必须干干净净地放在心尖上。
所以,回应对方的热情和真心,即使只有一个吻,都足够让顾昭欢天喜地,陶醉许久许久,如食甘饴,回味无穷。
晨光熹微,霞霓漫天,灿白而烂漫,顾昭抱住了薛燃,两人深情拥吻,直至天明。
三日后,玉衡宗举行了庆功宴,从孤山之山摆酒席,沿着白沙堤西起断桥东至平湖秋月,不仅邀请了仙门百家的修士和杭州名士,还邀请了民间百姓一起庆祝,这份排场可谓是豪掷万金,钟鸣鼎食。
不愧是江南第一大世家。
薛燃头一次见如此盛大的世面,看桌上玲琅满目的糕点,各式各样的菜肴,他直流口水,顾昭寸步没离开薛燃,默默把薛燃多看了几眼的菜全部记在了心里,想着一会儿夹给他吃。
不远处,孟庭珺和叶澜尘双双走来,孟庭珺看到顾昭后拱手鞠了个躬,深表谢意,“多谢顾公子的救命之恩。”
顾昭挑眉道:“不必谢我,是你命不该绝。”
薛燃看着孟庭珺,忽然问到:“北斗尊,冒昧问下,您今年贵庚?”
孟庭珺答到:“三十有一。”
薛燃面露讶异,随后恢复平静,嘀咕道:“难道不是他?”
姜小婉三十八年前怀孕,她的孩子少说也有三十七八岁,可孟庭珺才三十一,看上去也确实年轻,况且此人光明磊落,不似说谎之人。
孟庭珺笑到:“阿燃小道长可是怀疑我是姜氏所生?”
对方一针见血,直言不讳,倒是搞得薛燃不好意思。
薛燃抱歉地道:“对不起,我……”
叶澜尘和孟庭珺互视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道:“阿燃小道长不必介怀,我们借一步说话。”
四人来到一处安静的别院,院内菊花笑逐,朵朵灿烂,可如今四人神色凝重,无一人有心赏玩。
叶澜尘深深看了孟庭珺一眼,在孟庭珺点头后,他缓缓道来:“那日,你们来问我姜小婉的事,我说不知,确实是欺瞒了你们,实在抱歉,因为此事牵连甚广,实在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
顾昭白眼道:“马后炮,事情都解决了,你现在说还有个屁用。”
孟庭珺插嘴道:“芙蕖君与我说了近半年内发生的怪事,紫苏镇开始,你们不觉得是有人在引导事态的发展吗?每一件事,都那么凑巧地被你们遇上。还有冥顽石,连云二十四城都被动了手脚,受害最深的几个城镇,恰好是姜小婉逃跑时求助路过的地方。”
“他利用冥顽石害苦了城中百姓,更使得昆仑化羽宫名誉扫地,人人唾弃。”叶澜尘道,“他在复仇,报复我们见死不救。”
薛燃忿然道:“但冥顽石五年前出现过,难道我师兄也是他计划里的一步吗?我师兄又没见过姜小婉。”
叶澜尘道:“玉华真人没见过姜小婉,但老天师见过,你可知是谁将姜小婉送回玉衡宗的?”
薛燃不容置信地道:“我师父?为什么?”
叶澜尘解释道:“老天师宅心仁厚,见姜小婉被人追杀,也知她是玉衡宗孟怀义的贴身侍女,才一路护送她回去。”
“所以……所以我师兄枉死,我师父枉死,只因为是我师父好心做了坏事?!”薛燃气红了眼睛,愤恨不平。
孟庭珺扼腕道:“因由先考而起,祸由家母而生,父母之罪,儿当代受,日后我定去凌云阁负荆请罪。”
顾昭道:“你父亲和姜小婉到底什么情况?姜小婉的记忆被破损过,你父亲负了她……”
“不,不是的,父亲并未负她。”孟庭珺语气决绝,强调道:“我父亲并未负姜氏,他这辈子,只爱姜氏,从未爱过我的母亲。”
话语中,带着莫大的悲伤和压抑,想恨却又无法去恨的凄凉。
孟庭珺继续道:“我是年幼时听府里的侍女们说的,姜氏是自愿回到玉衡宗,而她在分娩前后,我父亲便抛下派内大小事务,全天陪着她,守着她,家族里的长辈们责骂过,规劝过,喝令过,但父亲依旧我行我素,直到姜氏生下一子,却被母亲……母亲联合家中长辈骗走了父亲,趁机将姜氏逐出家门,姜氏产有一子,一直由我母亲收养,直到四年后母亲怀上我,生下我后,才将姜氏的孩子扫地出门,也是那一年,我父亲在家中自尽,母亲对外宣称,玉衡宗宗主病故。”
顾昭和薛燃沉默地听完故事,心情复杂到无可复加。
这是家事,更是家丑,孟庭珺说出来真的只是为父亲昭雪不平吗?
顾昭不信,现如今,一家一个说法,谁都不足信。
“你不恨你父亲?于你母亲,他不是好丈夫,于你,他不是好父亲?他把命赔给了姜氏,但他留给你们孤儿寡母的是什么?”顾昭问话,素来刻薄毒辣。
孟庭珺凄婉一笑,眼中的真情实感不似虚情假意,“恨过,不过人都故了,我何苦用一生去仇恨一个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