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众——新空间中外行为艺术展”。拿请柬的佳宾才可以参加四月三十日下午三点的开幕酒会,真正的对外展出是五月一日。
陈辉煌这会的新情儿,三儿略有耳闻。她是央美雕塑系大二的学生,遗传了与生俱来的艺术气质。这位沪上名媛为了投身艺术,才负笈北上。除了她高雅的气质堪匹她的美貌,她还拥有神秘的身世,隐藏着民国的旧影。
三儿带着画儿下午两点半多在75大道的一幢暗红砖楼外签到,直接就是毛笔。画儿熟练的提笔写了两个人的名字,还用的是三儿最喜欢的魏碑体,确实让不少人让侧目。
辉煌的新情儿真有点背景,大二还是学雕塑的就在75大道上开展,和她同展的两位,都是国外颇负盛名的行为艺术大师。来捧场的好几位当代艺术大师都饱含深情的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策展人就展会开始了。
“三儿,这是我的alexandra”辉煌挽着一个穿着暗黑连衣裙和浅黑色LEGING带黑色大圈耳环的长发美女。三儿礼貌的和他们打了招呼,赞扬了alexandra的高贵与神秘。
既然是国际大师亲临,捧那两位国外友人的佳宾还是最多。三儿和画儿看见一位须发浓密的外国大叔先用锤子把东面的大墙凿了个窟窿,然后“磅”的一声锤子被甩在地上。大叔背对着大家,用他粗壮的覆盖着金黄色软毛的食指开始抠墙。
全场的人都忘记了喝香摈,吃瑞士小曲奇饼干,怀着仰慕的激情看外国大叔抠墙。刚开始大叔的黄色翻毛牛皮鞋边一阵阵掉的是白灰,后来也小块的掉些水泥渣子。全场肃静到只有抠墙声,直道外国大叔转过头来说了声“END”。
一时间楼里都是欢呼声和掌声,一浪接一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几乎掀了屋顶。
三儿怕那墙灰呛了画儿,早拉着他到北边的一排椅子上坐下。他们刚一坐下对面的银幕上就出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形。原来,这不是座位是辉煌新情儿的行为艺术,名字在地下一个小玻璃台子上写着《色*盲》。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台老式的电影拍摄机,嘶嘶啦啦的作响,把一对黑白色的模糊人影投射成一部旧胶片里不老的情人。银幕上复古的下着民国时代里银幕挂着黑色纤细的雨丝。
三儿侧过头,看着画儿“你看,我们多老,也许我们从民国就认识。”画儿看着银幕上那张熟悉而苍老的脸:“你说过,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到死。”
“Elon,你说那个水仙一般的Narcissus是你朋友包养的情人?”辉煌神秘的笑了:“他们绝对是扬?安德烈与杜拉丝。”
《情人》的作者杜拉丝在晚年用有的最后一个情人叫扬?安德烈,他曾经是个同性恋。骄纵而纯粹的杜拉斯会歇斯底里的冲他吼叫:“告诉我你能去哪里?你跟一个闻名于世的女人在一起,吃住免费。全世界的男人都想取代你。”
Alexandra看到银幕上的两个人影开始交织在一起,进入他们在民国的黑白电影里,从试探到拥抱,然后是一个激烈绵长的热吻。Alexandra也神秘的笑了:“Elon,他们是湄公河上的一对情人。”《情人》里面杜拉丝回忆起那个13岁的法国少女和三十多岁的中国北方阔少发生在越南的爱情故事。
画儿和三儿嘴完就走了,没再欣赏另一位外国大师的行为艺术。画儿埋怨三儿说:“哪是看什么艺术,你就带我去吃墙灰,幸亏我们跑的早,要不那男孟江女把墙砸塌了,咱两都得死里。”
五一期间三儿为了爱知会的宣传一直早出晚归,过了长假,三儿才有时候陪画儿。5月11日开始在北展演三天青春版《牡丹亭》,三儿从江南回来后已经多年不看戏,这回却买了两张票,想补偿画儿那天受的洋大叔的刺激。
青春版的《牡丹亭》,也不是全本戏,从中选了几段爱情戏加了新布景挑了新演员开演。三儿跟爷爷听的最多的还是京剧,昆曲听的虽然少,《牡丹亭》是她看的头一出印象颇深。
国粹虽然是京戏,但论温婉是怎么也赶不上昆曲的。京剧唱的是忠臣孝子,昆曲表的是才子佳人。京戏里最讲彩唱,昆曲听的就是它的水磨调。那样的温协的旋律像用木贼草打磨过的红木家具,细致滑润,入耳就化成飘渺的云雾。
杜丽娘穿着水粉色下摆绣绿叶牡丹的大褙,下衬着淡粉连枝的桃花的曲裾,头面点着双生的水钻,发髻上插着金色镂空的凤钗和翠钿。丽娘用细碎的凌波微步跑了半个圆场,顺势抛出悠长云白的水袖。
其实行家憋着看的都不是行头,就要听《惊梦》里的“皂罗袍”果然丽娘和春香说了几句白,声音陡然开阔了一些“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好是好,尤其是“原来”两字咬的也准,“嫣红”两字压的也婉转。但实在唱的太用力,句句都要着好,就刻意出工匠气。
三儿开始竖着耳朵细听,直到那句“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声如丝出,她的眼角微微沾了点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