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过处,纸钱不断。
死人生,白骨丰。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何不猜一猜,我到底是受何人所托?”三不言指尖捻着一根白鸦落下的羽毛,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段琰。因着那一笑,他苍白的脸色都忽然鲜活了起来,身上的死气也浅淡了一些,多了几分人气。
“总不能是丞相大人吧。”段琰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
“柳至勍,柳大人。”三不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指尖的羽毛轻轻落地:“看来,柳大人对殿下的情意颇深啊。”
“……”段琰一时之间语塞,他和柳至勍平日里关系并不如何亲厚,相较于他,柳至勍似乎更喜欢同他的二哥段珏来往,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丞相大人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就好像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念及此,他的目光暗沉了些许,此次遇袭极大可能是他二哥的手笔。三千金甲卫全数葬在了去安平郡的路上,若真与段珏有关,他必定要和他好好算这一笔账。
“丞相大人这是何意?”段琰面上笑的风轻云淡,掩在袖袍下的手掌却紧握成拳,甚至在微微发颤。
“殿下是夏三皇子,尸首怎能随意葬在外面,若是被梁军利用动摇军心,后果不堪设想。”三不言的目光越过段琰看向他身后狂风大作的天空,雾蓝色的眸子里神色愈发深沉。
段琰盯着三不言,他有很多话想要问他,比如安平郡现在如何,比如柳至勍到底……但是所有的话到了喉咙口却又吐不出来,他只好低下头,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殿下在担忧什么,但是殿下,你在其他方面可以不信任柳至勍,但是在对夏的忠诚上,你能够完全信任他。”段琰感觉三不言的目光轻轻略过他,本来清晰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飘忽,朦朦胧胧地从他身前传来。
段琰猛然抬头,才惊觉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已变得十分异常,树梢在狂风中东倒西歪,好似下一秒就会被吹断,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也变得Yin沉沉的,黑云翻滚着聚集在他们头顶,几缕银白的闪电穿梭其中,好似一条条游走的毒蛇,想要撕裂这一方天地。
“啧啧啧,来的真快。”三不言轻笑了一声,然后曲起手指放在唇边,清脆的口哨声响彻林间,随后拍打翅膀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先前那只白鸦从黑云中俯冲而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抬起胳膊,耳朵靠近白鸦凝神听了一会儿,然后捏住了白鸦的脖子,掌心微微用力,白鸦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堆白色的纸屑躺在三不言苍白的掌心。他盯着黑云最浓厚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眼里也迸发出奇异的光芒。
片刻后,三不言捏起手心,朝段琰招了招手:“过来。”
段琰本来不想这么听话,但是奈何在三不言招手的那一瞬间,他的双脚就已经不受他控制地动起来了,他挣扎无果后便自暴自弃地走到了少年身边。
“殿下,你拿好这个,到那棵树后面藏好额。”三不言把一张用朱砂画了奇怪符号的黄纸放在段琰手心,然后指了指他身后的那棵大树。
段琰握紧黄纸,走到大树后面藏好,宽大的兜帽把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盯着三不言看。
三不言的兜帽被风吹下去,露出一张年轻苍白的脸,段琰这时才发现他生的倒也有几分好看,就是脸色太过于苍白,周身笼罩的死气太过于浓厚。这样一来,便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他的皮相如何了。
宽大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衬的少年裹在白袍里的身躯愈发瘦弱,段琰看着翻滚着的黑云,心里隐约升起几分担忧来。
就在此刻,他握在手里的黄纸却微微发烫,那股热意一直从他手心蔓延到心底,把他心头的担忧驱散了几分,他下意识地去看三不言,少年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做了个口型。
他说:“殿下,不要担心。”
说完他便别过了头不再看段琰,段琰却盯着手里的黄纸发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黑云越来越浓厚,沉甸甸地笼罩在他们头顶,好像下一秒就会坠下来。黑云上如蛇一样穿梭的银白闪电也越来越多,就像一道道锁链,锁住了黑云里的暴虐气息。
“哈哈哈,哪里来的无知小儿,也敢与老朽抢人?”一个裹着黑袍的人从树林中走出来,他身材瘦小,苍老的脸像橘子皮一样皱缩着,一双浑浊的三角眼里闪着Yin毒的光芒。他摸了摸嘴边的八字胡,目光轻飘飘地略过躲在树后面的段琰。
段琰被那毒蛇似的目光看的心里一咯噔,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黄纸。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什么狗屁寒鸦道人!”三不言看着那人的目光,面色一沉,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音落,风起。无数的白色纸屑从他微微张开的掌心逸散出来,飞上了半空。
看着那些纷飞的白色纸屑,寒鸦道人的脸色逐渐Yin沉下来,他冷笑了一声,三角眼里却闪过一抹贪婪:“万点纸屑随风起,白鸦振翅引祸端,羽落惊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