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人这么问,连皇帝也奇怪起来,上下再打量了一下卫泠风。他不明白这个畏畏缩缩的老人,怎么会让那个性情冷淡的人感兴趣到这种程度。
「老朽今年五十整岁。」
皇帝一愣,他之前看这太医年老的样子,觉得少说也有六十多了,却没想到才刚五十岁。
「是吗?」帐里的那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皇帝说了一句:「这卫太医的医术高明,以后就让他过来为我诊病吧!」
皇帝一声令下,卫泠风只能卷起铺盖,搬到离皇帝寝宫畅悠宫很近的一处地方,随时等候着传召。
天气刚刚晴好了两日,初五这天又开始下雨。
卫泠风坐在窗前,从近处看着畅悠宫的金色飞檐。
前些年宫中为了什么事闹得天翻地覆,他多少有所耳闻,不过帝王隐秘并非他兴趣所在,所以也没有刻意留心。
他只希望安安稳稳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盼着过几年能带着积攒下来的俸禄离开总有是非的皇宫,在江南的一处小城里开一家不大的医馆,终老在那青山绿水之间。
不过这几日以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卫泠风突然觉得这已经笃定的人生,似乎又……开始遥远起来……
「卫太医!」有人在门外喊他:「顾公子觉得身子不适,请您过去看看。」
「就来。」他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药箱,脚步匆匆地跟着来传唤的内侍往畅悠宫中的一处偏殿走去。
卫泠风一进门,就瞧见那人穿了一身洁白如雪的衣服,坐在明黄绸缎的座椅之中,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跪拜,于是卫泠风作了个揖,喊了一声:「顾公子。」
「不用这么客气,喊我雨澜就可以了。」顾雨澜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今早起来觉得胸闷,劳烦卫太医帮我看看。」
「不敢不敢。」卫泠风走到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把指尖搭在顾雨澜伸出的手腕上。
「卫太医你这双手,倒是不怎么像年老之人。」顾雨澜的目光落在卫泠风为他诊脉的手上。
卫泠风的手虽然瘦可见骨,但是白皙修长,也不见有什么斑纹褶皱。
「老朽常年摆弄珍贵药材,这手也是沾了光。」卫泠风陪着笑说。
「若是卫太医剃去胡须,把这白发染黑,定然要年轻不少的。」顾雨澜的目光里充满了试探。
「顾公子说笑了,老朽这把年纪了,哪还需要费心装扮自己?」卫泠风站了起来:「照脉象来看,公子只是有些气虚,喝些补血益气的汤药就会好的。」
「卫太医你上次说自己是漳州人士,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亲人没有?」顾雨澜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倒是对给自己看病的卫泠风很感兴趣。
「老朽孑然一身,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亲人。」
「我听说漳州有个叫卫珩的大夫,他的医术非常高明。」顾雨澜又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知道卫太医认不认识?」
「老朽多年不曾回过家乡,没有听说过这位大夫……」看他不再说话,卫泠风藉机告退:「若是公子没什么事,老朽这就去为公子配药了。」
「师兄。」在卫泠风就要退出门外时,顾雨澜突然用一种很平常的口气说:「我没想到这些年不见,师兄你变了这么多,连孑然一身这种话也说出来了。」
卫泠风脚下一顿,停在了那里。
「虽然我那时年幼,但和师兄你也不止相处了一朝一夕,就算师兄今天蓄了胡须,染白了头发,一口一个老朽,我也不会认不出你的。」
顾雨澜坐在那里不动,但是目光也不曾离开那个颓然的背影。
「你不想认我这个师弟,自然有你的原因,我本不该勉强。不过无论怎样,当年若非师兄你舍命相救,我也活不到今天,要故意装作素不相识,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到。」
卫泠风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那让帝王也甘愿为之倾国的绝lun美貌,深深地皱了下眉。
「多谢师兄当年的救命之恩。」顾雨澜漆黑如墨的双瞳,眨也不眨地盯着卫泠风表情的变化。
「许久不见了。」终于,卫泠风揉了揉额角,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也没多大的把握瞒过你,只是想你也不要说穿就好。」
他也知道自己虽然改变很大,但是遇见相处过的人,就算外表上一下子认不出来,一举一动也还是隐瞒不过的。
「你当年诈死离开不说,现在又不愿和我相认,难道说师兄你直到现在都记恨着师父吗?」顾雨澜皱了下眉:「不是我说,师兄你当年那么做未免有些过分了。」
卫泠风清楚自己这个师弟的性子就是这样,但是听他这么直接地说出这些话,还是觉得有些刺耳。
「师父是因为我姑姑,所以才会……但我相信他若知道事情会变成那种地步,定然不会要求师兄……」顾雨澜不善言辞,这些解释的话说起来非常生硬。
「都过去了。」卫泠风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