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不知时间不知日月,有时候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昏暗的灯光和扑腾的飞蛾,晃动的身体和耳边粗重的喘息,股间流下的刺目献血和身体上方看不清脸的狰狞面孔,构成了他对那段时间唯一的记忆。
他的人生,就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室里,还未盛开,就一点一点枯萎。
在他又一次被几个人类拧着身体同时侵犯,一个人类将自己肮脏腥臭的东西塞进他的嘴里,一下一下用力捣着他的喉咙,噎得他近乎窒息,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人生生撕成了两半,痛苦永无休止,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就快要死掉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恨他吧……
恨……谁?
泪水迷蒙中,黑发Jing灵温柔微笑的样子在他脑海中突然掠过。
是他抛弃了你,是他背叛了你,是他,让你落得今天的境地……
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室,他已经很久都不做梦了,可是那天,在那种濒死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他们初遇那晚的皓月当空,凉凉的夜风吹过树梢,轻轻扰乱一池春水。
恨他吧……
极度痛苦之中,他缓缓地闭上了泪水迷蒙的眼,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 杀。 杀。
柔顺的金发在那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一点漆黑在他瞳孔深处不断扩散,直至将他的碧眸全都染成绝望的黑。
为了生存,他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锁在他身上的铁链哗啦一声全部崩断,充满死气的黑色魔法在他指尖凝结,整个奴隶市场被人类惊恐的哀嚎声填满,他就那样踏着一地尸体缓缓走过,摇摇晃晃地走到一面破碎的镜子前面。
镜子里的Jing灵,漆黑的长发上氤氲着死气,灰暗的墨色眼睛里停驻着亡灵。
黑发黑眼,一如记忆里那个人的模样。
伸手怔怔抚上镜中那人苍白的脸庞,一个声音在他心底悄悄说,去……复仇吧……去杀了他……让他付出代价……
他对着镜子缓缓勾起嘴角,他会回去,会去复仇,会让黑色的火焰,燃遍整个Jing灵之森。
只是,他不会杀他。
他要他活着。
活着体会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绝望,活着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活着看到他一直守护着的Jing灵族,毁灭在他这个禁忌之子手中。
让他活着……成为属于他的东西。
为了达成目的,他不惜与人类联手,带着人类直直攻入Jing灵之森,让Jing灵之森在他的怒火中瑟瑟发抖。
最后,他也如愿在燃烧着的生命之树下面,看到了那个他一直心心念念的Jing灵。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枯萎,早已那个地下室死去,可是重新见到那个Jing灵的那一刻,他麻木的心脏居然重新悸动了一下,扯得他生疼。
至此,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是爱着他的。
尽管这份爱,已经被欲/望玷污,蒙上鲜血,变成了扭曲的恨。
那也改变不了,它本来的形态,是爱。
看着生命树下的银发Jing灵,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想要放弃一切,与他重新开始的冲动。
只是不可能了,他与那个Jing灵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他那一半肮脏的人族血脉,还隔着地下室里那无数个日日夜夜惨无人道的折磨,隔着他濒死之际出卖给魔鬼的肮脏灵魂,更隔着一整个被他毁灭的Jing灵族。
既然已经回不去,那么他与他之间,就只剩下了掠夺,与被掠夺。
“朱夏,你真的想要生命果实?”那个Jing灵睁着毫无神采的灰白色眼睛望着他。
他回答是。
不仅仅是为了与人族的契约,更是为了将他的守护的东西彻底打碎,让他彻底地属于自己。
然后,那个Jing灵就在他的眼前,献祭了自己,在熊熊燃烧的生命之树上,结出一颗鎏金纹路的生命果实落在他的手里。
那个银发的Jing灵……也彻底地消失在天地之间。
为什么……会这样……他呆呆的望着那棵轰然倒地的生命之树,手里的生命果实压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关于两人的结局,却从未想过,最后竟然是以他生生逼死他作为收场。
“交出生命果实!”
看到生命果实落到他的手中,一旁虎视眈眈围着的人类气势汹汹地向他发起进攻,而他呆呆地跪在生命之树的残骸前,无心应战。
一支支冷箭扎进他身体,一把把刀/枪/刺入他的脊背,一把一把,狠狠地在他胸前支棱而出。
生命飞快地流逝着,他迟钝而缓慢地缓缓低头,愣愣地看着自他身体里淌出来的血,殷红里夹杂着淡淡的金色。
他突然间想起来,幼时看过的一本书上说,凡是吃过生命果实的人,血ye里就会带上黄金的颜色。
我原来……竟是吃过生命果实的吗?他迟钝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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