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不是没天分的学生,智力处于普通水平,当了学渣纯属不用功。自从国庆假期后招财猫找了他一次,游弋就跟突然开窍似的,连专门的数学错题本都做了出来。
慕夏熟门熟路地从他桌面小山似的书堆里摸出一本习题集,翻了两页,看游弋整理到圆与方程,想了想,拿了支笔开始抄页码。
“干什么呢?”游弋说,咬着吸管,侧面看过去眼睫毛长长的。
“我也留几个不会做的题型,明天去问老王啊。”慕夏对着练习册的页码在自己那本上折好记号,把笔塞回去,“总不能全部考完再补文化课吧。”
游弋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快统考了?”
慕夏趴在手臂里:“嗯,下个月中,完了以后看单招……一直忙到年后。”
游弋一点他的发旋儿:“你想考B市的美院吗,还是G市的?应该不会想要留在我们这边吧,难考吗?”
“专业课吗,就那样吧,我没什么压力。”慕夏说,“黎老师喊我放轻松,已经是画室比较优秀的学生了,虽然我色彩还是不怎么好。”
提到专业的东西游弋就听不太懂,他点点头:“那就好。”
慕夏抬起头,一双眼亮亮地看向他:“反正三月前是肯定能确定我以后去哪儿念书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大学还在一个城市?”
“可以吧。”游弋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别让我考清北之类的。”
得了这句承诺,慕夏心里舒服许多。他就像看的武侠电影里,主人公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难得涌起一股干劲,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要写题吗?”游弋转过来问。
慕夏:“为你这句话头悬梁锥刺股,必须考个好学校了。”
游弋不知信不信,听完后笑起来。他眼窝深,笑起来分外地好看,慕夏想摸一摸他的眉毛,碍着在教室,前排还有招财猫在讲题不敢造次,只好拿着笔,用不写字的另一头在游弋眉心戳了下,留个白印子。
白天要听课,晚上请假跑去原野画室继续考前集训,如果黎烟一声令下,慕夏连白天的文化课也上不成,整天泡在画室也有。
小院子里的蔷薇花凋得干净,随着天气变冷,连叶子都一片一片地落。院外街道的银杏叶在阳光下灿烂地铺了满地,西风一吹,打着卷儿飞过矮矮的街沿。
慕夏数不清他在画室削干净了多少铅笔,买水粉又花了多少钱,废稿越堆越多,都快赶上林战攒在宿舍角落的那些试卷。
“你笔触能不能该松的时候松点?赶什么,静下心!这片多细化!”
“脸部结构多看看临本,这一张的五官你画得太糙了,细节刻画我昨天才批评过,今天怎么又是这毛病?”
“整体效果被吃了?画面太灰,重来!”
“人物和人物之间要拉开,但不能拉这么开,画面整个割裂,袁老师平时是这么教的?”
……
一股冷风从窗外钻进,吹得慕夏一个激灵,冷飕飕地醒来。
梦里还在画室,窗外却是白天的二中,落光了叶子的银杏树和睡眼惺忪的慕夏打了个照面,在风中摇晃光秃秃的枝条。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手边的墨水笔在草稿纸上晕出一大块黑色,抬头一看教室后的钟,才过了五分钟。
慕夏揉了揉眼睛,讲台上,老王声嘶力竭地边拍黑板边讲数学题。他迷糊了一阵儿,捏了把鼻子,把黑板边缘的例题抄到笔记本上。
下课铃响起,老王只停顿了十秒,接着毫无下课意识地继续讲题。有的同学小声抱怨了几句,又有人举手示意去厕所。
慕夏朝掌心哈了口气,他刚睡醒,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朵,都在发烫。
等老王终于舍得离开他的三尺讲台,同学们纷纷冲出教室,慕夏才意识到,好像一天的课就这样结束了。
他站起来收拾书包,游弋转过身:“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这么红。”
慕夏摆摆手,刚要说没有,喉咙一痒,打了个惊天大喷嚏。他慌忙捂着鼻子找纸巾,游弋从旁边一列的女同学桌上抽了张,沉默地递过去。
“谢谢。”慕夏按着脸,瓮声瓮气地说。
“生病就拿点药。”游弋学招财猫的语气说教他,言罢自己都经不住笑了,“实在太严重就请假吧,我陪你去医院。”
慕夏瞪他,兴许刚打过喷嚏的缘故,他眼里盛满水光,一片潋滟,瞪人都没了平时的凶狠。游弋抬手摸了摸慕夏的耳钉,那条小鱼藏在他的碎发下面,轻易不能被发现。
“去吃饭。”游弋说,“吃完我送你过去。”
慕夏:“晚自习呢?”
游弋满不在乎:“第一节是语文,逃了就逃了。”
他好像从这句话间又能看见最开始认识他时的样子了,慕夏拍了下游弋的脑袋,把书包往他身上一挂,先跑出了教室。
到办公室跟招财猫拿了假条,慕夏想了想,模仿着招财猫的笔迹,在学生姓名后的宽阔处补上了游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