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相看起来不满意,还想说些什么,秦姝侧首,表情似嘲似讽,“江南沉船,众卿还没给首相一个交代吧?”
俞邝抽了抽脸,不管是谁得利,总归是他们先搞事弄得谢百龄孩子没了命,也算报复回来了。
天一亮,谢百龄接到了罢免圣旨,一声不吭收拾了府邸,遣散家仆,宣旨的钟婉合上布帛,谢百龄一反往常凑上来。
他拿出在秦姝面前从没有过的恭谨态度,“转告陛下,谢知遇、提携、照看之恩。”
钟婉没预料到,收圣旨的手和整个人一起愣住。
谢百龄换下服饰,穿着短打洒扫已经不属于他的宅邸,从出仕开始,他就一直作死,能活到现在不是他运气好,是秦姝每次都有意无意地保他。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谢百龄想着前线上站着几乎所有爵位的嫡传子嗣,带着褶皱的眼角提起一抹笑。
自世家之后,开国元勋们的实力起码被削去最顶尖的一层。
他写下最后一封奏折,廖廖数字。
‘愿我大燕国运昌隆。’
还没出京,谢家的马车被里里外外包了十几圈,谢百龄用已经不太清楚的视力认出,那是曾经长安城里各府私奴,现在是身份清白的良民。
为首的一位将一把油纸伞小心地挂在车檐,对车内深深一躬,后面的人学着他,腰折成直角。然后让开了一条路。
谢百龄取下伞,没打开的伞面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名字,地方官卸任还乡时,当地百姓不舍,会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伞上,曰万民伞。
谢百龄抚摸伞面,依旧冷冷淡淡地说:“走吧。”
钟婉把话和奏折带到,秦姝嗯了下,表示知道了。拿出一张宣纸,她提笔把任命首相的诏书写了,期间她犹豫着看了看钟婉,划了上面的名字换成了俞相。
谢百龄刚卸任,钟婉顶上去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后梁每打一次败仗,就陆续丢出俘虏的遗体,燕军收到的遗体惨不忍睹,第一具尸身回京的时候,家里直接崩溃了。
新官上任的俞相惊怒下要求靖王率先考虑俘虏安全。
钟婉嘲讽道:“太尉的话没听进去吗?我朝作战何时考虑过俘虏?”
俞相怒火中烧间吐出一句话:“妇人之见!”
钟婉不落下风,“谁才是妇人之见?漠北军是我朝Jing英,为了群酒囊饭袋牺牲漠北军,俞相不是吃醉了在说胡话?”
俞相呼吸不顺,一喘一喘的,“那是我勋爵子弟,是军队的中坚……”
钟婉广袖一甩,哼道:“既为中坚,就应该知道大局为重,而不是自己苟且偷生,我军未来中坚是这个样子?不如不要。”
站在道德至高点上,谁反驳谁就是政治错误,准没错。
俞相一时急糊涂了,这会冷静下来,“后梁虐杀我军,不可饶恕,理应猛攻,彰显我大国威慑。”
秦姝刚要说话,又被钟婉抢了话头,只好咽下装哑巴。
“俞相虽是科考出仕,但出身武将之家,怎么说出这种话?两国交战岂是意气之争?我大燕朝不需要莽夫之举动来彰显国力。”钟婉冷笑着噎回去。
俞相喘着粗气,发现自己居然争不过她。
钟婉的存在感一直都有点弱,今天强势出击,令人刮目相看,这才猛然发现,以后妃之身入朝堂,存在感弱也是种本事。没看到平日玩的最好的赵嘉敏下巴都要掉了吗。
ko老油条,俞相首战被钟婉扇得找不着北,很后面才知道自己急躁了,彻底落了劣势。
朝议在钟婉王霸之气下,结束之快破了有史以来的记录,下朝时秦姝甚至没回神,难得出错,当朝臣都看过来的时候才宣布下朝。
钟婉念着今天的表现还不够,谢百龄之后,擅长庶务的赵嘉敏顶上对她们是最好的,奈何赵嘉敏火力不足,她的任务要避免俞相上位后疯狂提拔自己人,到时候又是一群世家占着朝堂,只是换了一拨姓氏。
秦姝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但是她们俩朝夕不离,哪来时间突飞猛进的?
钟婉没时间搭理秦姝了,一战成名后,她名义上是辅相,实际和首相平分秋色。
俘虏兵被后梁全部丢回来之后,传来谢百龄过世的消息,回乡途中遇到山体滑坡,不幸遇难。
凉亭里秦姝倒了杯茶,浇在地上,低声问黑衣铁卫的统领,“除他外,谢家人无事吧?”
“是。”
秦姝点头,动笔恢复谢夫人国夫人的诰命,节礼封赐如故。
长安城里除了斗得面红耳赤的两位丞相,一片死气沉沉,到处都是办丧事的,范家办丧时,秦姝亲至太尉府,上了一柱香。
勋贵子弟全军覆没时,一个人格外显眼,淮安侯世子,得以幸免。
分家了,淮安侯府也姓俞,俞相一拍脑袋想起三皇子是钟婉带大的,陡然僵硬了,脑门滴了几滴冷汗,就济南郡王那神憎鬼厌的个性,家书上钟婉加那么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