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的到来与离去,并没有让陈叙的生活发生什么变化。
而尤斯塔不在,也让陈叙在陈家的生活平静了许多。
他终日留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陷入沉睡,就如同他在尤斯塔的飞船上最后几日做的那样。如果有人瞧见他苍白冰凉的面容、幽深空洞的眼眸,那或许会认为这个男人已经步入死亡。
但是在这世界上,谁也不见得在意这件事情。
陈叙认定自己会死得悄无声息,除却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们以及另外一个世界的他自己,没有人会关注他的死亡。
因此,他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起来。
灵魂上的伤口并没有痊愈,不过他慢慢习惯了那种始终陪伴着他的隐隐痛楚。
有时候他会思考,自己是否应当憎恨造成这样伤口的尤斯塔与路德维希?
最后他意识到,即便他真的去恨这两个人,似乎也并不会对他的处境造成任何的影响,也不可能让那两个人懊悔、后怕与难过,那么这样的恨意也就毫无用处。
最终不过只是折磨他自己。
这样一来,陈叙便漠然地舍弃了这些无用的情绪。
偶尔地……当然,他的心中会闪过一丝恼怒与愤懑。人之常情。但是仅此而已。
他的身体已经越发虚弱与疲惫。不仅仅只是因为灵魂,也同样是因为近日来他并没有获得良好的照料,也并没有摄入合适的营养。
积少成多、水滴石穿。这些层层叠叠的伤痕,几乎要将他的生命穿透了。
如果没有什么转机的话,那么他或许会在几天内死去。
另外一个世界的他还在强撑。那个世界的他境况好上许多,但仍旧对灵魂上的伤口无能为力。近日来他一直坐着轮椅,神色恹恹,话也少了很多。
他的情人们无比担忧与愤怒,冲着这个世界、这种无妄之灾。
不过……
陈叙躺在那儿,无声地笑了笑。
或许,也并非是什么无妄之灾。
外头有人敲了敲门。陈叙难得感到Jing神好了一些,于是站了起来,打开门。
外面是个陈家的仆人,他看见门开了,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瞧见陈叙那副鬼样子,一下子就瞪起了眼睛,吃惊地问:“你要死了吗?”
在仆人的眼里,陈叙形销骨立,眼眶与脸颊都有些凹陷,整个人清瘦到了一个十分极端的地步。那不减他的风姿,只是让他显得好像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一般。
他苍白的脖子上甚至还有一些青紫斑斓的色块,像是曾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要杀死他一样。可是,即便那个时候他没有被掐死,现在,他好像也要死了。
陈叙靠在门框上,轻声说:“或许吧。”
仆人失神地望着他,忍不住说:“你应该多吃点东西。”
这几日就是他在负责陈叙的日常起居。他没有刻意针对陈叙,也定时送来食物,但是陈叙总是吃上一些些就不吃了。
陈叙平静地回答:“我不能多吃。”面对善意,他仍旧保有几分耐心。
起码这个仆人的确没有针对他。
“不能……吗?”仆人瞪大了眼睛,“你的肠胃不好?我可以让厨房做一些更适合消化的……你可以早一点跟我说的。”
陈叙失笑。
他想,他快要死了,却能迎来这一份平和的、微小的善意,感觉还是不错的。
他微笑起来。这种时候他的面容仍旧带有一份虚弱的病气,但是那份笑意改善了这种病态。他说:“没事的。已经不必麻烦你了。”
仆人怔怔地望着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惶恐。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面前这个男人行将死去。但是他却知道,有一种轻微的痛苦,微弱却鲜明地出现在他的心中。
苦他人之苦。
仆人茫然地想,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他明明对这个陌生的家伙毫不了解。他深居简出,仆人甚至不太了解他的日常作息和外貌形容。
但是他就是因为陈叙那普普通通的几句话,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的心情。
为什么会这样?
陈叙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仆人这才回过神,抛却心中的种种思绪,刻板地回答:“家主召集所有人去议事厅。”
陈叙心知肚明,这是祭祖的前奏。这一次的程序大致就是在议事厅表彰为家族做出贡献的子弟,展望未来,发表种种感想等等。
陈叙早已被陈家除名,这件事情本来与他无关,但是他却不得不去。
他头一回来到艾莫斯星球祭祖的时候,当时以为这件事情与他无关,就仍旧躺在房间里睡觉,结果硬生生被人拽起来,拖到议事厅,在所有陈家成员的面前,被家主大声斥责。
想着,陈叙就厌倦地叹一口气。
他轻声说:“我知道了。我换一身衣服便去。”
说是换一身衣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