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在一片黑暗之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默然地审视着自己,意识到他居然还活着。
居然——
在那个世界,在被尤斯塔和路德维希交锋的余波之中,他的灵魂受到了伤害。这很有可能是无法弥补的,将伴随他终身的伤害。
……灵魂上的伤害总是如此。
陈叙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路德维希、尤斯塔,甚至费舍尔,都在一旁守着。看见他醒来,三人都赶忙围了过来。
在他们说话之前,陈叙垂着眼睛,冷淡地说:“费舍尔离开。路德和尤斯塔留下。”
费舍尔微微一怔,他瞧了瞧路德维希和尤斯塔,又不舍地看了看陈叙。他知道陈叙在这个时候的吩咐是无法违抗的,所以只能低声说:“是,主人。”
只有他在平常时候会称呼陈叙为“主人”,路德维希和尤斯塔都称呼他为“陛下”。这是一种特殊的待遇,不过费舍尔毕竟就是陈叙买下来的奴隶。
他就是他的主人。
费舍尔高大的身躯如同影子一般消融在Yin影之中。他离开了。
陈叙沉默着,靠在床头柔软的布料上。
路德维希与尤斯塔几乎在同一时刻跪了下去。他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刻,陈叙将他们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他们静默地跪着。
隔了很久,陈叙才轻声说:“我的灵魂受了伤。”
对面两人的脸色几乎同时变了。
“这怎么可能!”尤斯塔惊恐地说,“陛下,这是……”
路德维希沉沉地接过他的话头:“这是难以治愈的伤势。”
陈叙苍白着面孔,冷淡而疲倦地躺在那儿。
他的唇角却扬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在这个世界,我可以获得良好的休养环境。但是在另外那个世界,我却得不到。”
而两个世界的他却性命相依。
陈叙微微倾身,专注地、来回地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
真稀奇,两个世界的他们完全不一样,却恰巧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带着点恶趣味,陈叙说:“所以,我就要死了。”
他近乎愉悦地欣赏着路德维希和尤斯塔两人脸上出现的恐惧与绝望,他们几乎同时说着“不可能”,路德维希稍微好一些,他还冷静地说总会有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
陈叙骤然收回了那点愉快的笑意。
他垂下眼皮,冷冷淡淡地笑了一声。
在死亡面前,他难得有了一些谈兴:“在另外一个世界,是你们在无意中差一点杀死了我。也并非有意,只不过波及了我。而你们谁都没有想起来,还有我的存在。”
路德维希和尤斯塔静静地跪着。
陈叙伏在床沿,有些烦躁又有些虚弱。他说:“我觉得腻了。这样的两个世界的生活。”
路德维希看了一眼尤斯塔。尤斯塔不甘不愿地、留恋地望着陈叙,然后悄声离开了。
路德维希站了起来,走过去,温柔地将陈叙圈在自己的怀里。
这种时刻只有路德维希可以出面。因为只有他可以包容陈叙的种种脆弱、种种埋怨、种种不甘。
陈叙也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喃喃说:“那个世界很讨厌我。我也讨厌那个世界。”
路德维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和他的脊背。他的动作很轻,即便这个男人的外表如同恒星一般璀璨耀眼,即便他在战场上的风姿如同远古时候的战神。
可是,他只是这样拥抱着陈叙,拥抱着他的爱人。怜惜着他的遭遇,痛苦于他的痛苦。
“如果我死去了,那么这些也就不会出现了。”
路德维希猛地一颤。他不敢想象陈叙死去的画面,甚至因为陈叙这样的话而产生了些许的恐惧。
他意识到在陈叙的心里,死亡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恐惧、抗拒的事情了。他甚至期待着死亡。
可是对于路德维希……对于尤斯塔、对于费舍尔而言,陈叙恰恰就是他们的生命。他们的生命却行将枯萎。
路德维希再一次对那个世界产生了深重的痛恨。看看那个世界将他们的陛下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路德维希想要对陈叙说什么。
但是就在这一刻,陈叙说:“路德,你打过我。”
“我……”路德维希想要说自己没有,但是下一秒却意识到,陈叙说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百口莫辩。
“几年之前,你让我骨折,好几根骨头都断了,现在也没有长好。”陈叙刻板地复述着这些事情,“现在,你和尤斯塔打了一架,然后差一点间接杀死了我,并且造成了我灵魂上的伤势。”
以往他从未将这些事情告诉路德维希。
与尤斯塔不同。他反而可以直白地告诉尤斯塔,在另外那个世界,他究竟对着陈叙做了多么冒犯的事情。然后他可以惩罚尤斯塔。
是的,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