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一个少女。她并不年轻,但仍喜爱粉红色。家里还有干净如新的猫,白色的鸽子,黄油小甜饼,童话书和各种幻想小说。对了,妈妈是少女书作家。
妈妈对他爱不释手,总是揉搓他的小脸,幸福地感叹,我的孩子,真是可爱极了,就像是小说里的男主人公。所以,妈妈也给他取了一个小说里才有的名字。同班的女同学们,全都腼腆地赞同。
妈妈喜欢念他的名字,每个字自成一个调,让他无奈的是,这会衍生出许多昵称,“白···”
白,接下来是?接下来是?
——白难毒。陈寒怨的脸吞掉了母亲的脸。
他尖叫着坐起身来。
没事的,他可以找回自己的名字,回到那个家中。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安慰道。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做起了这个梦。因为泰亚。但他应该即刻停止瞎想。
他翻身下床,开窗透气。太阳还未升起,东边只有少量的金色。
把下巴搁在窗沿,感受着凉风习习,焦躁得以稍稍舒缓。
随着时间推移,金辉却越来越淡,而且是急速加剧的暗沉。
嗯,太阳这么快就下山了?日落,夜晚。他也该回去睡觉了。
等等,这明明是早晨!
他一个激灵醒悟过来,是变天了。
月光乍现。不是银白清辉,而是透着血色的暗红,像是世界末日。
是来王在行路吗?
紧接着,陈寒怨闯进了他的视野中。
到了他跟前,她只是站着,迟迟没有开口。诡异的安静反倒让空气胶着得窒息。
有着这换天和血色月光的铺垫,他心里直发毛,猜测着风雨欲来。但她又不肯给他个痛快,只好盯着他,用焦虑的目光乞求她开口。
她终于说出了判决:“你的运气,不太好。”
“首领,想见见来自外界的奴隶。”
斗兽场的一幕幕在他眼前自动播放,寒意从尾椎骨开始,一路泛滥。
他的勇气早已在那次耗尽,并且,当人有了希望之后,他就会脆弱地在意性命。现在,他被惶恐刺得哆嗦。他想要等到母亲···
她将这份恐惧尽收眼底,“像现在这样,显露你的胆怯,首领就不会过多折磨你。还有,请最大限度的忍耐,我可能会作出比浴池里更过分的事。”
“出了院子,别跟我讲话。我将是个智力不正常的变态。”
陈寒怨开始一圈圈解下他的绷带,他下意识低头想看伤口。
她正好用那只手,抵住他的下颚,并轻轻掰正,“如果你不想待会腿软走不了路的话,那就别看。”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来作为回答。
抬头望天,月亮已居于正空,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天空,咄咄逼人,似是想与地面对撞。
“他们快到了。现在去大院门口,到了之后,你得跪下。”
她似是放心不下,又嘱咐了一句,“在院外还要走很久。如果你累了,或是见到什么可怕的,那就装晕。但不要尖叫。”
他俩快速穿过许多一模一样布置的庭院,终于来到了大门。
陈寒怨快于他,在前面停下。
他记着吩咐,连忙跪下,憋上一口气,想着绝不可掉链子。
但总有些存在,在认知和想象之外。
现在,他知道什么是可怕的了。
门口,有十多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对,就是东西——没有人形,也不是野兽,伏贴于地面。它们的后背,被黑黝黝的铁钩刺穿,或者说是它们的皮肉已和金属融合生长,分不出界限。铁钩链接着锁链,锁链集合于一辆驾辕。其上设有软榻,铺着一层肉色的薄皮。他直觉,那是人皮。
陈寒怨走近了去,有一团血雾急速闪现在她跟前。它的作用是轿凳。她踏着它的后背,缓缓登上了本比她高出许多的车架。
而他也得以看清怪物的脸。脸上五官不明,皮肤是黏滑的透明一层混着些血。似是没有骨头般,软肉无力垂下,随陈寒怨的施力而改变形状。无眼白的全黑眼珠暴突,下牙尖利而杂乱,甚至伸出嘴部,在黏糊肉团上划出血痕。它没有对应的上牙槽,他可以想象,当合上下颚时,牙齿会在稀烂的上颌黏肉上捅出相配的窟窿来收敛下牙。
他忍不住想呕吐。
寒王坐定。所有拉车的怪物齐齐直起四肢,向前奔去。
独剩那只怪物。
他僵硬的关节发力,让他颤巍巍站了起来,缓慢迈步。路过它时,他努力强迫自己当个没事人。
但他的身体很诚实,他跪了有一阵,再加上他迫切的想大跃进自己的速度。反而脚一软,一腾空,摔了下去。
那个怪物闪到了眼前,扶起他。
它是怎么做到的呢?四肢支撑身体不得空,理应只能用头。但它外炸的尖牙却没有伤到他。
为什么···
因为它收拢了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