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时时刻刻生活在假如不守规矩,可能就会被送走的惶恐中,仿佛一只时刻摇晃着触角的蟑螂,贪恋着偶然觅到的食物,心里知道不配拥有光明和温暖,因此只能卑微地畏缩在角落里,一旦有人给你一点点的善意,就渴求地贴近,哪怕是支使你做什么事,都让人感觉到自己不是被人忽略的,是被人需要着的。”
禤晓冬看向林亦瑾:“就是这样,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可能又要回到这样的家庭生活中,我的生母,是你的继母,我的弟弟妹妹,是和你一样流着一半血的弟弟妹妹。这样的客观事实就已经决定了,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就要面对那些不自在,那些奇怪的目光,那些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我需要应付来自亲生母亲,亲生弟弟妹妹的期望和感情,我还要面对来自你至亲的责备。”
“这太累了,我不想。林亦瑾,从你前几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认真想过和你的未来,这几天我心里没有平静过,结论是我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生活里。”
“和你组成一个家庭,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过得自在不拘束,因此,就连和你做朋友所带来的烦恼,我都不想面对。也就是说,我希望此生此世,都不再和林家有瓜葛,因为那会让我想起那些犹如蟑螂一样期待残羹冷炙的日子,我们最好一刀两断,永不相见,我希望我说得足够清楚了,你可以理解了吗?”
林亦瑾心里颤抖着,看向禤晓冬,对方眼神诚恳,神情平静,他万万没想到今天只是过来道歉顺便争取一个做朋友的机会,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坦诚清晰的拒绝。
太过清楚,也太过郑重,以至于他知道那些甜言蜜语已经无法打动对方,过去的感情,未来的承诺,在他们那复杂关系中是那么的单薄。他明确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禤晓冬已经疼痛地长大,一个人穿过了荆棘地,理解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已经不再需要林亦瑾,林亦瑾对目前的他而言,只是麻烦。
绝望涌上了他的心头,这个时候他竟然一时想不出任何自己能够拥有的东西来打动和说服禤晓冬。
禤晓冬离开药圃,将林亦瑾一个人留在了那里,他知道对方性情孤傲,应该很难接受被他这样拒绝,但是他一口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毕竟这些日子,他每一天都被林亦瑾重新出现这件事困扰着,这番话他在心里推敲多日,才想明白了,他若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对方只会继续纠缠,然后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又要像噩梦一样缠上来。
他一无所有,却至少拥有自在,对家庭的渴望已经不再像从前年少无知的时候那样焦灼了,如今他觉得,一个人也很好。
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一切如常,只有对面盛无隅房间里隐隐传来音乐声。
他将手里刚刚摘的几片丰厚翠绿的仙人掌叶片,拿去厨房洗干净,扔到榨汁机里头榨出汁水,调入少许冰糖,然后倒入冷水壶里,打入一些冰块,得到了一壶深碧色的饮料,自己先尝了尝,感觉口感不错,提着去了盛无隅的房间。
才推门就听到盛无隅在低声读着诗——效果实在太好,因为他居然是拿着个小巧话筒放在桌前,应和着音乐在缓缓朗诵着外文诗。
他不欲打扰,将装着仙人掌汁的冷水壶放在书桌一旁,轻轻倒了杯,看盛无隅停了下来,有些歉疚:“打扰你了,你继续,这是仙人掌汁,对胃也有好处,你喝点。”
盛无隅笑道:“谢谢,正好我读了一会儿口渴了,刚好。”他拿起来喝了一口,看禤晓冬好奇地看着他跟前的外文书,笑着翻过封面:“我看到你也有叶芝的诗集,这是叶芝的《他冀求天国的锦缎》。”
禤晓冬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首,原来外文读起来这么好听,你经常朗诵的吗?”设备这么齐全。
盛无隅点头笑道:“这是基本功,语言是一门艺术,外交最重要的基本功就是口才了,怎么让同样的话说出来更简练,更优美,更让对方能够接受,这是很重要的艺术。要深入学习一门外语的韵律,节奏,从朗诵入手比较容易。”
禤晓冬吃惊道:“原来外交学院会学这些吗?”
盛无隅笑了下:“当然不是,是我个人为了做得更好,自己进行一些这方面的训练。”
禤晓冬微微钦佩,低头看了下那首诗:“这首诗很短……”
盛无隅道:“这首诗有一个版本的译本比较脍炙人口,‘如有天孙锦,愿为君铺地,镶金复镶银,明暗日夜织……’”
禤晓冬被他的声音给震撼了,效果极好的话筒放大了那带着磁性的清朗的声音,仿佛一个人在耳边深情款款地表白,声音柔和得像在他心上轻轻触碰,等到他读到“吾梦不堪碎”时,他甚至微微被代入了那场景,只觉得盛无隅眼眸里仿佛都带着要心碎的光芒。
他第一次发现这首诗这么美。
盛无隅转头看了眼禤晓冬仿佛被震住一般的神情,心里微微一笑。
自己从前练习朗诵,班里的同学经常戏谑“盛大才子一朗诵,耳朵都要怀孕。”
他其实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