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万里无云,是正属秋季的好天气。
“少爷,少爷,您慢点!”穿着打杂旗袍的侍女一边喊着,一边紧紧跟着前面越跑越远的小小身影。
“蠢,”被追着跑的是个玉雕雪团的小男孩,爬上一个高坡后,藐视地看着爬不上来在下面团团转的侍女。
“小少爷,您可别再折腾我了,夫人看见可又要说您了,快些下来喝药吧。”侍女苦着脸,她是真觉着自家少爷顶顶好看,也是觉着这少爷顶顶难缠,喝药最为其首。
她侍奉的可不是一般人,是关家的少爷,那再等个十年都是关家家主的人呐。
关家,这名字撂南亭哪条街不是响当当的有名,传言关家就是当年镇南王后裔,人镇南王虽说作恶多端,但好歹是这南边一霸,自然后辈也差不去哪里。
就是现在战乱了,各方军阀经过南亭时,哪个不看关家脸色?
“不喝。”小男孩特高贵冷艳地吐出这两个字,转身就往更远的地方跑去,全然不管身后的侍女的呼唤。
糟了。
侍女抬头看了一眼傍晚的天色,心道不好,据夫人说少爷命里Yin盛阳衰,现下傍晚,民间常言逢魔时刻,平日里都是把少爷锁屋里的,可夫人老爷前日去了洛阳,至今未归,一时间竟没人能管住少爷的脾气,就这么放任人跑了。
她一咬牙,也不顾形象了,学着少爷之前爬上去的模样,也翻了上去。
“哎,等等啊,陈姑娘,你去哪儿啊?”身后突然传来樵夫的声音,侍女回头答道:“阿山哥,我去找少爷回来。”
“你等等!”阿山也翻了上来,“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你柴不还没运回去吗。”陈倩眼尖,看见被他丢在下面的一摞柴,连忙拒绝道,“就不麻烦你了。”
“这不是重要的事,”阿山一改平日里的笑脸,严肃道:“你可知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陈倩一愣,没反应过来。
“丁卯年,七月十五,”阿山顿了一下,“鬼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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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家的仆人和其他家的最大不同就是,这家的更加注重民俗传说。在这里开始任职的时候,就要做个短暂的培训,既不是教工作秘诀,也不是主人喜好,就教些风俗,且看主人的态度,对此也是极为重视,做事之前大都翻翻黄历。
所以,只要是个关家下仆,都晓得些诡事,忌讳得很。
陈倩听他回答,猛地才意识到,她说怎么今天心里一直恍恍的呢,原是这个原因,“那怎么办,少爷!”
阿山叹息,“如今只能尽快在天黑之前找到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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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树比山下多,Yin翳也多,乍一进去,还以为天已经黑了。
关苌黎越过一道蜿蜒挡路的树根,继续向深处走。正常孩子进来这么黑的地方,早就该害怕了,可谁让关苌黎关小少爷不同于一般孩子呢。
关家夫人,也就是小少爷的母亲,姓张,自古张氏多天师,这被关家家主八抬大轿娶进家的,就是张家的嫡系大小姐。
遗传了母亲血脉的关苌黎自小就开了天眼,能看见许多常人难见之物。事实上,鬼物虽然大多状貌可怖,但至Yin至邪的却少见,又因关家祖宅地下镇的东西,邪物便也不敢近身了。所以,关苌黎算是被祖宅里的那些善鬼半照看着长大的,自然对鬼物少了惧怕,多了几分亲近。
他这次跑出来可不单单是为了躲药,还是为了找之前一直和他玩的很好的小鬼,听宅里的鬼说,小鬼就是跑进来这座后山,然后就再没回来。
小孩不懂害怕和多思,想着救好友,一腔热血上头,就趁着这个机会去了。
一路深入,光影逐渐昏暗。他没看见自己身后影影绰绰的早已跟了好几个黑影,垂涎着但碍于什么又不敢进前的模样。
天色渐晚,黑色群鸟归林,站在树枝上沉默着,黑压压一大片。
忽然,鸟群像是受惊一般呼啦啦起飞,振翅声隔着老远也能听见。
关苌黎抬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林间光影错乱,更幽深的地方黑色似乎都是轻微的扭曲状。
“那里有人吗?”
小心翼翼地又靠近一点,他就要一头扎进那一小片空间里,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拉力,关苌黎只觉眼前一花,视觉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出了林子,就在下坡不远的位置。
还没等他自己理清楚是怎么回事,另一只手就按在了他肩上,按他的人还喘着气儿,像是经过了很长的奔跑。
“小少爷,可算找着您了,快跟我回去吧。”
关苌黎回头一瞧,是家里的樵夫。
再后面点,是跑的没樵夫快的侍女姐姐。
奇怪。
是错觉吗?
太阳扁平着即将彻底沉入山后,天空也已经被灰蓝色侵占了大半,仅余剩下的一隅还盛着橙色暖光。
关苌黎被阿山抱在怀里,遥遥向那片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