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挥从出了刑部还没有见到宁环,宁环一直都在轿中。
他知道并没有什么好见的,从始至终都是一场交易而已,杨挥不懂官场是非,隐约猜出了自己的生父是太子的政敌,此番太子也能够从中获利。
软轿继续向前走,楚何在轿旁跟着:“太子今天大概回来得比较晚,最近军务繁多,他权力大了,手上的事情也多了。”
宁环眼睛闭上,“嗯”了一声:“你怎么看他刚刚说的话?”
“谁?您说杨挥?”楚何不知道宁环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宁环是个聪明的主子,宁环平时不爱说话,因而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废话,会有一些深意,他必须斟酌斟酌,“他庄稼地里过日子的,没有什么野心,目光也不长远,就想回去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真要有野心肯定跑到杨泰跟前喊爹去了,不会争着鱼死网破坐这么长时间的牢。”
“他是个有骨气的人,不比你傻,真没志气早死了,”宁环道,“本宫问你,家乡真有那么好?”
“咳,这个,”楚何揣摩着宁环的心意,认真想了想,“属下没有长时间离京过,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不懂什么思乡不思乡,只觉得这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其他地方都不够热闹。”
太子府已经到了,所有人抬着轿子从正门走了进去。
宁环从轿子里出来,叠青上前扶了他一把。之所以不下轿子是因为他这两天病得很重,天凉以后在宫里皇帝身体有恙,宫外的宁环身体也不大好。
昏昏沉沉睡到了傍晚,叠青来送了两次药,宁环把药倒进花盆里,房间里清苦的药香气息挥之不去,他穿着牙白的锦衣,单薄身子骨几乎挂不住衣物。
无端想起了初见慕锦钰时的场景,当时他应该就如同宁环这样瘦,宁环骨架纤细一些,看起来如同一片花瓣般纤薄。
慕锦钰回来之后便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楚何在屏风外探头探脑,慕锦钰略有些不耐烦:“说。”
犹豫了一下,楚何将今天宁环问自己的问题说了说。
慕锦钰一脚踹翻了屏风:“太医呢?”
琉璃屏风瞬间碎了一地,楚何被吓得赶紧跪了下来:“今天早上看过一回,药都被太子妃偷偷倒进了花盆里。”
慕锦钰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出去!”
楚何赶紧下去了。
阿喜上前把蟒袍收起来,帮着慕锦钰将便服穿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慕锦钰去了梨雪堂,院中树上的梨子早就被摘光,叶子还没有落太多,丫鬟扫干净落叶后便在一旁喂猫,见到慕锦钰赶紧起来行礼。
慕锦钰没有理会任何人,直接进了房间。
宁环靠在软枕上看书,他墨发未束,身上穿着浅色衣袍,腿上盖了一张毯子,旁边放着一盆万年青和一盆兰草,熏香炉里点的是降真香,看到人过来,宁环懒懒抬眸:“太子回来了。”
慕锦钰“嗯”了一声,坐到了宁环的身边:“你今天出门接杨挥了?”
宁环继续翻着手中的书页:“他以后在太子府也没有用武之地,便给他些银子让他离开。”
慕锦钰从后抱住了宁环,下巴搁在宁环的肩膀上:“在看什么?让孤也看看。”
他压着宁环的手翻到了封面,扫了一眼道:“《仪礼图》?没意思透了,不如多看看孤,孤今天中午没吃饭,政事堂都没有什么好吃的。”
宁环对一旁站着的阿喜道:“厨房里有银耳莲子羹,让人端一碗过来。”
等阿喜退下之后,慕锦钰低头在宁环肩膀上啃了两口:“是不是瘦了?别动,让孤抱抱。”
宁环放下手中的书靠在了慕锦钰的身上。
阿喜很快就把莲子羹取来了,慕锦钰尝了一口,眼睛看向了一旁的万年青:“这盆里怎么一股药味儿?昨天还是一盆海棠,今天怎么变成了万年青?”
宁环道:“下面埋了药渣施肥。”
慕锦钰道:“药太多了它受不住,根上就会坏死。我记得库房里也有个盆景,是梅花还是什么,阿喜你去找来。”
宁环手指拨弄着万年青的叶子:“库房里的盆景?肯定是假的,翡翠做的枝叶白玉或玛瑙做的花瓣,远不如真的水灵。”
“比真的好看,也不会枯萎,不用天天在里面放什么药渣了。”慕锦钰又看向了另一边的兰草,兰草娇贵,不能随便泼药,“这盆好看,假的没有它的姿态妙。孤听说这兰草本来在山里,这么娇贵的东西在山中也没什么陪伴,更没有暖阁待着,它肯定不想回去受些寂寞。有人陪它多好,给它浇水施肥,铲除杂草,世上再没有比这人更贴心的了。”
宁环笑了声,抬手捏一捏慕锦钰的脸:“让我看看太子脸皮有多厚。”
慕锦钰这段时间都怎么见宁环笑过,宁环本来就少笑,不过笑起来是真好看,如冰雪消融云销雨霁。
慕锦钰道:“看着孤的眼睛,你会离开孤吗?”
宁环唇瓣贴上他的额头:“太子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