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声。郁植初感到胸口一窒,地面上立刻溅了两滴水。
大概是她许久没回话,对方又问道:“喂,你好?哪位?”
郁植初不由得语气一沉:“请问,是吴真的家属吗?”
对方感染到她的不安,静了一瞬,也把声音压低下来听不清情绪:“嗯,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驻东国的战地记者,这几天在步兵营采访,昨晚步兵营遭到攻击,吴真……牺牲了……”
对方没说话。郁植初好似从电话里听见了风声,吹得又快又劲。
“对不起,嫂子。”她低下头,捏得手机发烫,声音很小。
“你是说——牺牲了吗?”电话里的风声越来越大,几乎掩盖了她的话语。郁植初以为她不敢接受事实从而想要再三认证,然而对方只是哽咽着问了一句,“他的遗体什么时候能回国?”
“就这几天。”郁植初从窒息里缓过劲儿来,对着电话说。
“好,那我等他回家。”
“他走之前录过一段视频,拜托我一定要发给你。”郁植初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你……有邮箱吗?”
“有,我等下短信发给你,谢谢你能告诉我。”
郁植初放下手机,疲惫的身躯昏昏欲坠,睫毛轻轻颤了颤,到底忍着没把眉头皱起来。
蒲焰腾一直站在炊事班前看着她,眼眶幽深泛黑,嘴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条。
他这二十几年见过太多人哭,可好像只有她的眼泪能让他感到动容,具体与别人有哪些不同,但又说不出。
风吹起,将沉默吹得长长的。
郁植初坐了很久,坐到天空灌满夜色,坐到屁股和双腿发麻。月色无比温柔,却照不透层层的灰尘天空,只有一旁的老旧路灯发出微弱的白光。蒙桑过来喊她吃饭,她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起身去洗澡。
被烧焦的头发又丑又乱,得修剪一下,可现在还能上哪去找理发店?
她过澡顺手将衣服搓了,打算回宿舍晾好,却又看见了蒲焰腾,站在刚才她坐过的地方,这次不是背影对着,而是直勾勾的朝着她。
郁植初朝他走了几步,才看清他脸上一条长长的伤痕,大概上过药,有点黏糊糊的红肿,没有贴纱布。
她想也没想,不知为何忽然抬起手来,想要触一下。于是蒲焰腾正要说话时,就看见郁植初那白净的手掌近在咫尺。
他愣了下,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郁植初咬了咬舌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有……什么事吗?”她嗫嚅着问,用手拨了拨润shi的发丝。
她本以为他心情又不好,却没想到他一语问出了她的心事:“要不要剪头发?”
郁植初先是一惊,接着又一愣:“在哪剪?”
蒲焰腾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男兵宿舍和女兵宿舍挨得不远,甚至在去到男兵宿舍前要路过女兵宿舍。郁植初让蒲焰腾等了一会儿,先进屋把衣服晾了。
等到了男兵宿舍后郁植初见蒲焰腾从抽屉里拿出剪刀来瞬时瞪大了眼睛,语气甚至都有点结巴:“你……给我剪?”
蒲焰腾点了点头,手中还非常形象的拿起剪刀咔嚓咔嚓了两下:“怎么,你害怕?”
郁植初的语气有些迟疑:“几根头发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只是不相信你的手艺,那剪出来能看吗?”
蒲焰腾抬头看了他一眼,抽出一张凳子放在他身前:“我们班的头发都是我剪的,你看哪个丑?”
郁植初抿了抿嘴,都挺丑的。
“他们马上就回来了,你要不想被围观就快点儿,磨磨蹭蹭的。”他催促道。
郁植初咬了咬牙,横下心,剪就剪吧,再丑也总也比现在强。
蒲焰腾煞有介事的给她围上遮布,整个流程看上去倒显得挺专业。郁植初坐得忐忑不安,忽然觉得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只感觉他站在身后,像个安静的巨人一样。
粗粝的指腹挑起她的发丝,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后颈,细致地剪下去。
面前没镜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郁植初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的模样,一定是抿着唇,下巴线条流畅,认真的时候会少点气焰。她忍不住晃了晃头,真奇怪。
这一晃,蒲焰腾差点剪到她耳朵,他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拍了拍:“别动!”
那声音不像命令,反倒带着几丝温柔。
郁植初莫名脸上一辣,干脆闭上眼睛,随他去折腾。
韩臻走回宿舍准备拿衣服去洗澡,路过窗口看见蒲焰腾正在给郁植初剪头发,他眼睛睁大了一瞬,然后又悄摸着转身,连带着挽住了身后好一些人往回走。其他人一头雾水地问:“你干什么?”
“嘘……”韩臻夸张比起手指:“某人对郁姐姐发起了攻击,周围需要绝对静默。”
“谁?”有人张头张脑地望,距离有点远,仅仅把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