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脸颊滚烫，仿佛在他的体内，燃烧着一把烈火，连花瓣样的粉唇都被烧得干枯了。
这一整晚，舒野的低烧反复发作，虚汗也是一阵阵地出，把床上的小人儿折磨得够呛。
舒野狼吞虎咽地咽了下去，香菇鸡肉粥绵滑软糯，在口中一滚便滑进了肚子，熨帖着空荡荡的胃。
卢瑟抿了抿唇，解释道：“我看到一个隐约的影子一闪而过，我只是觉得，那可能是你。”
卢瑟颔首。
卢瑟也一夜未合眼，为他擦身、喂药、测体温、换冰袋……
舒野不解地想——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呀？我才是该生气的那个人吧，头顶都绿成一片草原了呢！
“不是睡着……”卢瑟的声音低了些，“你病了。”
卢瑟又喂了口粥给他，平静地说：“我凌晨五点在霞飞路找到你的，那时候，你已经发高烧了，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卢瑟坐在床边，轻抚着少年的脸颊。
半晌才说，“那天晚上，我以为我躲得够快，你没有看见我。”
舒野双睫微颤，似有意识地舔了舔唇。
卢瑟弯唇一笑，目光深幽如古井，却仿佛有光流动：
他摇摇头，“卢瑟哥哥，你真傻，也许那只是个没有意义的影子。”
环视了周围一圈，卢瑟的卧室是东南亚风格的家装，浓烈独特的异国风情，色调以斑斓绚丽的棕、金、暗赤色为主。
身体软绵酸痛，仿佛免疫系统刚与细菌结束一场大战，徒留一地狼藉。
——小野，你内心的矛盾与冲突，到底是什么呢？……能不能让哥哥知道？
卢瑟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将舒野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上一个抱枕。
钟医生又低下头去，“有可能，抑郁、焦虑等负面情绪会引发种种躯体症状，头晕、头疼、心悸、失眠等等，精神上的痛苦同时也会伤害身体。”
舒野微微抬眉，带着疑问看他。
“内心的矛盾冲突如果只是一味逃避，是不会解决问题的。攻击的力量指向自己，最终会走向抑郁；指向外界，则容易造成崩溃与失控。”
舒野觉得难以理解，“所以，就为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隐约的影子，你找了我一整夜？”
空气中，只有勺子轻碰瓷碗的声音。
直到天色微明。
卢瑟的眉眼低垂着，唇线拉直，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隐隐露出一种不悦的气息，出奇的沉默。
三十二个路段……
舒野默然。
一来一回之间，半瓶果汁很快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
木质的家居温润淳朴，手工布艺精致而高雅，隐隐可见房屋主人适于恬淡的性情。
“的确，隐约的影子，可能没有任何意义，但如果我最在乎的人不见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我猜疑，是不是他回来了。”
卢瑟也不抬眼，只是盯着他的唇，淡淡道：“我家附近有四条主要街道，通往三十二个路段，逐一排查的。”
在长夜终结、旭日东升的前一秒，舒野终于醒了过来。
卢瑟抬头，“前天晚上的事，你不记得了？”
犹豫了下，又开口：“他的内心……似乎经受着剧烈的冲突，这病会不会……跟他的心理状态有关？”
“我的确没有看到你，”卢瑟说。
……
窗外风停雪歇，乌云散去，几颗寥落的晨星在黎明中闪着微光。
－
“……哦。”
那一滴泪的灼烫感觉，仿佛还留在他的心上。
他扶起舒野，将他瘦削的脊背搂在怀里，从床头柜上拿了一瓶纯果汁，扭开喝了一口，然后低头，缓缓渡入舒野的唇中。
他一边吃，一边睁着透亮的黑眸，歪着脑袋，打量着卢瑟。
钟医生开完药，收拾好医药箱，扶了扶眼镜，又提了句：
舒野心中一虚，讷讷问：“那你……找了我多久？”
厨房里飘荡着香菇鸡肉粥的香气，隐隐约约的，像一根小羽毛似的，撩动着舒野饥饿的胃。
“嗯，只记得后来很累、很冷，就睡着了。”舒野努力回忆着。
然后舀了一口粥，略微吹凉，递到他的唇边。
卢瑟凝眉，若有所思。
言尽于此，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钟医生开药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盯了卢瑟一眼，又看向舒野。
他顿了顿，“……不如说，我希望那是你。回到家后，我一直放心不下，还是出去找了。”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点沙哑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少年的脸蛋烧得似火，若云霞般瑰丽而娇美，又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朵，要将体内的活力和元气全部灼烧殆尽。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慵懒地窝在床上，侧耳细听着厨房里的磕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