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地震,又瞬间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将证件递给了莘慕,就是动作有点机械。
莘慕瞄了证件一眼,似乎猜到舒野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细细盯了他一眼,便起身与他一起出了旅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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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莘慕带舒野去太平山腰的观景平台上,俯瞰大半个香港和维多利亚港的夜景。
在灯火辉煌的映照下,香港岛九龙就像两颗悬于半空的明珠,远处的维港彩灯炫舞,水光交融。
一艘艘别具造型的游轮驶过,留下一条长长的波纹,在灯光的映照下分外美丽。
看完了夜景,两人自卢吉道小径漫步回家,夜跑的人不时与他们擦肩而过。
两边茂密的林木遮天蔽星,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聆听到的就是林间的虫鸣。
舒野漫无边际地悬想着,昨天在飞机上莘慕说过的话。
那些关于缺乏自我认同的话。
刚听到的时候,他只觉得诧异,为什么一个家世优渥、才貌双全的姑娘会说一些轻视自己的话。
今天发现莘慕的真实性别,才知道这种心情的源头从哪儿来的。
临走之前,他觉得应该跟莘慕说点什么,而不是装作不知道,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世界上如果有九十九个多数人,莘慕就是唯一的那个少数人;
在这百分之一的群体中,他又是少数愿意承认并接受跨性别者身份的更少数。
在一个以集体主义为主的国家,成为少数中的少数,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性别认同的问题独特而敏感,未曾身处其中的人,似乎说什么都是冒犯与僭越。
“回去补了手机卡,”莘慕侧过头,打破了宁静的气氛,“别忘了跟我联系。”
舒野回过神,点了点头。
想到明天就要回钟山市面对哥哥,他的心里又一阵乱糟糟的,千头万绪涌上来。
“这次快开学了,我都没带你在香港好好玩玩。”莘慕不无遗憾地说,“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啊?”
“下次暑假就可以呀,咱俩可以好好玩一玩。”舒野打起Jing神道。
莘慕想了想,“五一小长假我要回乌鲁木齐看爷爷,能剩下一些时间,顺路去钟山市看看你好吗?”
“乌鲁木齐?”舒野一脸黑线,“乌鲁木齐离钟山也太远了吧,那算哪门子顺路呀?”
莘慕只当他是拒绝,便没有再说什么,勉强地笑笑,“那还是等暑假吧。”
舒野有点内疚,他只是顺口吐槽,却辜负了别人一番好意,小声弥补道:
“我的意思是,不能光让你跑来跑去的,要不,咱俩在乌鲁木齐和钟山的中间点见面吧?”
莘慕的唇边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好啊,那说定了。”
“嗯,说定了。”舒野点头。
“对了,中间点在哪里?”莘慕又问。
舒野点开手机,查了查卫星地图,用手比划了两下,“唔……昆仑山旁的野牛沟村。”
莘慕:“……”
舒野也觉得有点不对,“怎么听上去荒郊野岭的,要不到时候说吧,找个好玩点的城市。”
“嗯,”莘慕松了口气,“那就到时候再说。”
……
翌日上午十点,香港国际机场。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舒野要去排队安检了。
他回头看看不远处的莘慕,心中涌动着难言的滋味。
莘慕是不是也在等着他说些什么呢?
昨天,他似乎是故意让他去接那张身份证的。
舒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莘慕也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
然而舒野还是没有说。
有些话当时没说,过后再说,失去了那个语境,便变了味了。
显得刻意而做作。
他勉强笑笑,带了点伤感,对着莘慕挥了挥手。
……
莘慕站在外面,眼睛跟着舒野的背影,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看着他站在长长的队列里,等待着检验……
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证件,闪入一扇门,倏忽不见。
许久,当莘慕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大厅。
舒野乘坐的飞机消失在茫茫云海之后,只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天空,神情落落寡欢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跟舒野在一起的这短短两天,是他的青春时代罕见的美好记忆。
其他的时光总是灰蒙蒙的,被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迷雾笼罩着。
坐上了车,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
这才发现,舒野在上机前,给他发了条信息。
他点开:
“人经常会感受到内心的召唤,如果不去回应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