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里,沉默在蔓延。
舷窗外,东方之珠已可以望见,那灯火辉煌、流光溢彩的不眠之城,点燃了珠海黑暗的海平线。
仿佛一道曙光刺破夜的迷雾,照亮一切幽微。
“这是一种自我实现的预言。”舒野突然说。
“什么?”莘慕没听懂,迷惑地问。
“自我实现的预言,”舒野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美好的东西,所以也不去尝试与追求,逃避一切成功的可能。最终,你的预言实现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确实没有得到任何美好的东西。你证明了,你是对的。……却是用自己的幸福作为代价。”
莘慕呆住了,千百种滋味霎那间涌上心头。
舒野窝在座椅里,皮肤瓷白而透明,眉眼带着点疲倦,声音很轻:
“这种自我妨碍,最终会将你导向失败。曾经的我就是这样。”
“真正毁了我的,不仅仅是身边的人伤害了我,而是我抓着这种伤害不放,对自己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的星眸微眯,似乎有水光闪动,又似乎空无一物:
“我摧毁了自己的自尊,并且告诉自己:我就应该在一个狗屁不如的地方过着狗屁不如的生活,因为我只配得上这种人生。”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机舱的空气中蔓延着难以言说的悲哀与遗憾。
莘慕嘴唇动了动,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感觉,一直以来困住她的那堵密不透风的墙,突然出现一条裂缝。
一个人走进了她孤寂的灵魂洞穴深处,与她站在一起,无言地对视。
飞机在香港国际机场的跑道上缓缓降落。
舒野支着下巴,看着舷窗外那片璀璨的光海。
他眼中的落寞渐渐褪去,又重新染上活力与元气的光彩。
“在爱这个世界,爱另一个人之前,先学会爱自己,这是我的人生经验。”
他的唇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曾经,别人对我做的事,让我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但现在……”
“——无论别人爱不爱我,都不能决定我的价值。”
莘慕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一把巨锤重重敲击在她的心上,耳边似有嗡嗡的回响。
指挥塔楼发射了信号,飞机顺利地停在了跑道上。
……
回到莘慕在太平山顶的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舒野又困又累,洗完澡还没吹干头发,就扑到了大床上,不到半分钟,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莘慕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弹着吉他,消磨时间,看到舒野下楼,含笑问道:“睡得怎么样?”
“好几天没睡这么香了,”舒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摇头抱怨道:
“这几天跟Cobra住在一起,天天凌晨四五点才回酒店,睡觉前还要聊会儿天,再做做睡前运动,第二天睡到下午才起床。”
莘慕抬了抬眉毛,“……我怎么感觉被强喂了一口狗粮?”
舒野挑眉:“……”有吗?
莘慕又问:“睡前运动指的是……我脑子里想的那种睡前运动吗?”
舒野眨了眨眼睛,一双猫眼圆溜溜的:“我怎么知道你脑子想的是什么运动?反正我们是把酒店的床当蹦蹦床。”
莘慕扑哧笑了,她把吉他放在一边,问道:“饿不饿,咱们下山去吃饭吧?”
舒野点点头。
……
西九龙的街头高楼林立,人潮如海,新潮与复古的街道建筑彼此交织,形成一种独到的港式风味。
两人现在明记茶餐厅吃了九记牛腩和奶油猪仔包,又去华星冰室点了奶茶和沙嗲牛肉包,最后去兰芳园吃了招牌的避风塘辣蟹。
享受完一众港式美食,舒野盯着鼓得溜圆的小肚皮,舔了舔油亮的小嘴儿。
莘慕虽然陪舒野跑了不少香港的招牌餐厅,倒没吃几口,她用纸巾擦擦手上的红油,说:
“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申请通行证,有我做你的责任承担人,你可以免去复审的时间。”
舒野还未说话,先打起了小饱嗝,“等、等等再去……”
“怎么?”
“我不能站起来了,一动就想吐……”
“……”
……
到了香港中国旅行社,莘慕用熟练的粤语帮舒野申请入境的通行证。
手续很繁琐,有不少申请表和证明要填。莘慕作为主要联系人和次要责任承担人,也要填不少东西。
舒野低头填着表,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中午在客厅,你弹的曲子,是自己写的吗?”
“嗯。”莘慕应了声,情绪不高的样子。
“很好听,特别是指弹那段。”舒野称赞道。
莘慕弯唇,也没抬头,笔尖在申请表上刷刷地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