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没有说话。
明明秋高气爽风景宜人,他却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无边黑暗之中,举目四望,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一股冷意自脚底一路蔓延到心口,透入骨髓,叫他打心底里觉得冷。
就在他倍感举步维艰的时候,身侧熟悉的气息传来,一点一点抚平他内心的不安。
天乙。
还好,他还有天乙。
张泽强自压下满心荒凉,端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藏宝图,宝库,是真的吗?”
从藏宝图的出现到宝库决战,处处都透着诡异。一夜之间就传遍大江南北的藏宝图,辅一出现便搅动无数风云,在江湖上掀起惊天巨浪,无数人求而不得的宝库中却被人提前藏好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就等着藏宝图的纷争有了结果后,将满心欢喜的获胜者彻底炸上天。
谷清风深深看一眼张泽,拱手轻笑:“张兄聪慧,果非常人能及。”
什么藏宝图,什么宝库,什么剑仙传人,从最开始,这就是个弥天大谎!
用剑仙传人的噱头引来人们的关注,在适当的时候散出藏宝图,等武林正道和幽冥斗得死伤无数两败俱伤,谷清风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在他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引燃□□,将这些被藏宝图引来的猎物一口吞下!
就算有人侥幸逃脱,也早有青影率领麾下青影卫守在外面,以逸待劳。
哪有什么除暴安良团结武林铲除幽冥,谷清风一开始打得算盘就是将整个武林数得着的高手一网打尽,只不过这些高手恰好都在七派之中罢了。
而他张泽,只不过是一只钓鱼的饵,引人入局,仅此而已。
为什么要这么做?口口声声说着要还百姓一个太平,难到只因为武艺高强,死去的那些人就不是百姓了吗?其他人暂且不论,温老前辈退隐江湖多年,不理杂物,一心潜修,为什么连他都不放过?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谷清风一直以来的笑意陡然消散,他沉下脸来,眉梢眼角勾勒出凌厉的线条,气愤中第一次在张泽面前展露出他身为帝王的无上威严,“我的父皇为了百姓呕心沥血费尽心思,谁不称赞他是个好皇帝?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不知感恩的幽冥中人不过是为了几块银子就能下得了手杀人……你猜怎么着,动手的人里不少都是七大派培养出来的‘英年才俊’,‘江湖侠士’!”
张泽霍然一惊,没想到二十年前的一场悲剧,其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不服理法,不遵法纪,什么正道邪道,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由着性子杀人的法外狂徒?既如此,我布局二十年,一视同仁,除恶务尽又有什么错?从今往后,这天下再没有人能凌驾于朝廷之上,江湖也好,武林也罢,没有人能逃开我的掌控,我也绝不允许我父皇的事再次发生!”
谷清风起身向张泽伸出手:“这些,都要多亏了张泽你的鼎力相助!而今后,收拾江湖余孽,规整武林势力,这些都需要一个能镇压一切的高手,一个德高望重的首领。来帮我吧,张泽,你我一起,我们可以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张泽的视线从谷清风略显激动的脸上向下移,落在向他伸来的那只手上。
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就是如此吧。
同样的目的,达成的路径绝不止这一条。如果谷清风的父亲没有死,谷清风的执念没有那么深,那他会成为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好皇帝,选择更为和缓的手段,而不是如今这般,连张泽都不敢确定,谷清风到底是个好皇帝,还是个坏皇帝了。
他果然还是太愚钝了吧。
“这个人,你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比起我来,谢盛宁更听话,更老练,更适合你。”
张泽站起来,从腰间连着剑鞘一起,拔出鸿影。
谷清风又恢复了一贯带笑的表情:“你要杀我?”
张泽摇头,将陪在身边多时的鸿影剑放在桌上:“物归原主,自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天乙,我们走吧。”
说罢,不再去看谷清风的反应,也不想再听谷清风说半个字,他转过身,同天乙一起,大步流星离开这座古宅。
站在街口,天乙小心瞅一眼看着人群发呆的张泽,小声问道:“主人,我们去哪儿?”
张泽认认真真思考半天,一拍手心:“走,先去买个糖人,然后回家。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道屋子还能不能住人。”
解决了不断轮回的后顾之忧,和谷清风彻底说开,以他和天乙现在的身手和在江湖上的声望,从今以后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天乙沉默了一瞬,下定决心一般,抬手拉住张泽的袖口,黝黑的眸子毫无畏惧地对上张泽的眼睛,说是疑问,倒更像是求证:“主人的记忆,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提起这事,张泽就不由得想要叹气,他一时没忍住,踮起脚,像曾经那般摸摸天乙的头顶:“你怎么这么傻啊。”
天乙愣怔了一下,低垂下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