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重哲让一个过百岁的家臣沉月尽全力和他打一场,竹七他们吓了一跳,赶紧开口劝阻。结果,远重哲只是神色冷淡的说:“沉月在妖中还算资质尚浅,若他连这一关都过不去,不如死了算了。”十岁的远山,还没有现如今的豁达,不服中夹杂着委屈,拼命绷着脸说:“打就打,反正我也不怕死。”他是真不怕死,远重哲将他置于生死边缘也不止一次了,与其让这个人小看,确实不如死了好。后来,沉月其实还是有所保留,但远山断了两根肋骨,浑身是伤,灵力透支,躺了一个月才好利索。
远山的心志,也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磨练中才能坚如磐石。
这片刻的出神并没有被小少年发觉,他好像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肯定一般,步履轻快了不少。
回到宅院时,竟然灯火通明。
陈少爷还没有睡,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许多造型华而不实的烛台,每盏都亮着。远山背后飘下来一张白色的纸人,迈着小碎步,几乎能听见它窃喜的声音,钻进陈清昀袖口不见了。
余生卧躺在走廊草席上,姿态悠闲正一口一口喝着酒。“雕虫小技还以为没被发现,这就不是单纯,是愚蠢了。”
“老狐狸,不说话你牙疼吗?”
“谁让你在我房间门口摆了一排烛台,亮如白昼,我怎么睡?”
“你不是也想看看戏园的情况,刚才谁一直让我分享灵界来着?”
远山不想搭理这俩人,就问小煦:“我们要见见刚才的恶灵,你累吗?还是要一起看看?”
“不累。”
远山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捕灵网,一团黑气慢慢凝聚成人形。
“你从哪里来?”
“吾自城西荒冢应召而来。”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散发着冷冷的寒意。
“应召?所以你就安心的在凡人体内住了一个月?”
“吾未做伤天害理之事。”
“跟不老实的东西废那么多话干嘛?直接打散算了。”余生在一边凉凉的说着,一道锋利的金色灵力刃就冲黑影过去了。
“别别,吾定知无不言。”黑影吓得在空中摇摇晃晃,赶紧表态,金光就在离他方寸之间消散了。
“吾月余前因大雨阻断香火,想出来觅食,结果听见一阵召唤。那怨气深厚,着实美味,吾循音而去,就到了戏园。后来,吾偶然发现那里有另外的怨灵,与吾所宿非一人。吾实为好奇,加之宿主养分充足,就干脆住下了。”
“另外的怨灵?”
“确有此事,吾不知宿主为谁。”
“他没有说谎,我方才就觉得事情过于顺利了,不太对劲。”陈清昀忽然说道,“恶灵现身,往往有血光之灾,可这一月之中戏园并未发生什么人命意外。那另一只恶灵很可能也是寄宿在某人体内,以宿主血脉怨憎为食。究竟是谁在体内养灵?”
体内养灵几乎等同于与虎谋皮,宿主把自己作为养料供给恶灵,获得力量。但久到一定程度,从宿主身上汲取不到足够的怨憎,恶灵便会反噬,除非宿主源源不断的给它提供其他灵体。而且被鬼怪附身的人和体内养灵的人有很大的区别,普通人虽然无法知晓,但对于秩序师来说,前者散发着灵力,很容易识别;后者就麻烦了,除非被放出来,否则几乎无法察觉。
远山只是推断小六很快会有动作,也不敢肯定具体什么时间,所以才留了一张附灵纸在戏园那边。怎么会如此巧合,远山刚知道,小六就露出了马脚?若非巧合,那又是为了什么?
那人故意刺激小六让他在此时动手?如此处心积虑,显然不可能是为了帮我。是我偶然一脚插进了他的计划,还是他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小六体内的灵被我逼出来了,那个人肯定知道了。我们得赶紧去一趟戏园,他也有可能逃走了,余生,清昀,你们负责去找人。苏先生,麻烦您跟我走一趟。”苏庆是远煦的医药老师,几百年前与远氏一名家主相识相知,就留在了远家做了侍灵。他生性平和宽厚,除了醉心于医道,别无所求,可以说是几代远家人的老师了,向来备受敬重。
此时将近寅时,戏园里醒着的人都已毫无睡意。靠院墙亮着零星几盏灯,昏黄的烛影摇曳,气氛显得有些萧瑟。孙长海坐在门槛上发呆,一身黑衣的唐时沉默的坐在他旁边。没见着吴刚和小六,也没见着白玉风和吴双。
“远仙师?你怎么来了?”孙长海的眼睛有些红肿,亲如兄弟的人之间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
“我可能遗漏了一些细节,想仔细问问。”
唐时看了二哥一眼,又看看远山,经过这一天,他对远山的戒备已经松懈了不少。他朝远山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问,又用下巴指了指外面。
远山会意,退到空荡荡的台前座席等他。
“你是不是想问小六为什么会选择今日?”唐时显然已经在心里琢磨了许久,还颇有些一针见血的敏锐。
远山本来在考虑向他透露多少,没料到这个少年如此直白,只得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