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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小灯芯也没有蜡了

    “然后呢?”

    他轻轻将她从怀里让出来,退后一点点,看着她说:“你梦见什么了?”

    施念说:“不是。这些事已经不能让我哭了。梦里我好

    “可以给我讲讲么?”

    “爸妈没离婚前几乎天天晚上都吵架。我妈执着于一个答案,就是我爸到底为什么去那个牌局,到底怎么认识的那帮老板。我爸呢,说打人不打脸,你不要一直问问问的。两人鸡同鸭讲,我妈太能被我爸的思路牵着走了,总是说着说着就开始因为情绪吐苦水,然后就被我爸抓住话里的把柄,让他变成委屈的一方。每一天每一天,总是同样的开始,类似的结束,我都听厌烦了。早上还要看我爸扮云淡风轻,骑车一路给我和我弟讲故事。”

    “嗯,我想下。” 施念起身找水,郁谋把床边的水递给她喝,喝了一口后说起来:“家里出事后,有段时间我妈天天去学校接我下学。她怕那些债主把我逮走。其实是她多想了,大伯后来垫上钱,那些人也没有来找。”

    她哼了一声钻进他怀里蹭蹭,睡蒙了:“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啊?是不是该去机场了?我来叫车。” 听男人笑了声。

    醒来时郁谋在她旁边侧躺着,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发呆,若有所思。

    施念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梦又长又累,好像把她儿时、小学、中学、到大学又重新过了一遍。

    “醒了?” 他说。

    “我爸后来老说我不亲近他,说原来小孩子也嫌贫爱富啊,谁赚钱多跟谁亲,谁住楼房跟谁亲,所以我跟我妈亲。其实不是的,我跟我妈亲,是因为小孩子知道谁能保护自己,谁在关键时刻不会放弃自己。我以前真的很依赖我妈。虽然她对我很严,有些规矩定的很不合理,批评起人来很吓人,可是我哭过闹过后还是和她最好。”

    “她在小摊给我买的绿色毛线手套。我俩经常玩的游戏就是她张开手,黑色皮手套,让我把手放她手心。我的绿色手套一放上去,她就咯咯笑,一放上去,她就咯咯笑……我不明白她笑什么。后来她说,那种手套的五根手指齐平的,小孩戴上很有意思,像块四方小面包。”

    “冬天小贩推着糖葫芦车在街口,有时候我妈给我一块钱,看我过马路买糖葫芦。举着回家后待她做饭时我才能吃,但是我会和她讨价还价,‘先把上面的糖吃掉’。我吃着焦糖和她讲学校的事,一讲讲一路,她就那么笑眯眯听着。我很喜欢和她一起回家走那段路,因为回家后就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在雪地里走啊走,哪里都冒着做饭的烟,就觉得生活也还是很崭新。其实呢,那时候家里已经很困难了。”

    “有段时间我爸很晚回家。晚上就我和我妈时,我妈会在卧室趴在床上哭。我去厕所拿郁美净给她擦脸,怕她脸哭皲了。然后就变成她攥着郁美净抱着我哭。她那时也才三十出头吧,一定很害怕很无助。”

    “噢。” 她舒了一口气,既然他不让她抱,就面朝天躺着。

    郁谋问:“梦里你在哭这些事情吗?”

    对这个笑她反应了好久。她越过他的臂膀看窗外,又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国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既不是老家的小房间,也不是大学寝室,不是哪里的酒店,是郁谋的新住处。

    她发了一会儿愣,想起梦的前半段内容。说道:“我梦到小时候的事。”

    “我和你说的这些事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发生的。我现在回想以前,不是总难过,也不是总开心,就是有开心的事有悲伤的事,掺杂在一起的。可是所有的这些日常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幕布: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越说声音越低,她实在是哭不动了,身体处于脱水边缘。桃子碗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也不知道。没有东西可以捏,她觉得一颗心悬到半空,好不虚飘。

    施念审视他,忧心忡忡:“我说梦话了吗?”

    “没什么然后。她来接我,冬天下雪不方便骑车,我们坐公交,到站下来走回家。我个子矮,穿的羽绒服又重又长,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我妈必须拉着我,怕我摔了。我那时……可能还不到我妈肩膀。”

    时差困、飞行途中的哭泣、所有疲惫和焦虑让她脑子晕晕乎乎,头疼欲裂。而后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话,连她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逻辑全无。迷迷糊糊间,她感觉郁谋靠近她,抱起她,带她进了卧室。

名额,还去老师办公室坐着被苦口婆心的安慰和劝。明明我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学生了,我马上就过 21 岁生日了,对这样的事依旧无能为力。我坐在系主任的办公室,看他窗外的景色,看他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缸,一阵阵恍惚。好像连窗外的乌云都和小时候那天飘过的乌云一模一样,那种全身力气剥离开来的感觉也如出一辙。世界好不真实,就像设定好了一样。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我长大了,我妈妈老了。我遇到什么事情,她不可能再领着我上门去找人讨说法。一切都要靠我自己了。”

    他平静点头:“一直哭腔喊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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