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白疼你了!你怎么不嫁给科比呢?你嫁给科比人家更巴着你!” 贺然指着施斐的额头说。
施斐捂着脑袋说:“我说实话嘛。你们几个能有科比牛?你们不在人家照样找我茬儿。”
傅辽说:“你这块头,能一屁股坐死我。但凡硬气一点也不至于这样。还赖上我们了。”
施斐摇头,摇头。很多话憋在嘴边说不出来。他面前的这三个男孩子不会懂,因为他们三个是幸运的,所以不能体会。
*
因为集体缺觉,一上午三个男生都在瞌睡中度过。但是仨人一起趴桌上睡觉,任课老师只叫贺然和傅辽,根本不管郁谋。
郁谋一上午醒醒睡睡,一个梦做的断断续续。他个子高,趴在桌子上头基本就挨到边沿了,施念的头发梢在他的鼻尖上扫来扫去。她又扎起不高不低的马尾,用绿色白点点发绳绑着。她的头发很顺,头发丝又细又软,有种绒绒的质感,到了末尾发棕发黄。
郁谋半梦半醒时,会努力和困倦做斗争,努力去睁开眼。棕黄色的头发尖尖悬在他眼睛上方,动一动,抖一抖,灵动中还带有洗发水的清香味,他很想伸出手攥住那个发梢,让它们乖一点,不要动,不要干扰他睡觉。
但他很显然并没有那个胆量去那样做。他没办法像贺然一样,明目张胆地在肢体上捉弄她,碰她头发点她肩膀,即使她烦了还依然屡败屡战,他没办法那样。他怕自己动一下,就让女孩将身子倾到前面去,于是就一直维持一个趴的姿势不动,就连呼吸都试图像吹一根羽毛那样变得轻和慢。
他觉得这样小心翼翼的自己并不常见。从小被揍到大,却并没有养成他畏畏缩缩的性格。他的性子里有一面继承了他母亲的执拗。小学时有次他回家,进门时发现钥匙弄丢了。他母亲因此扇了他一耳光,用衣裳架打到他半边身子几乎没知觉。那种时刻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一句求饶都没有说,反而内心不停地和自己说,你没有错,即使是忘带钥匙,也不该被这样对待,错的是她不是你。是的,他是一个很少会产生“胆怯”这种情感的人。在大部分场合,他都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可是面对施念,他总是会立马切换到另一种状态。这个状态下的自己,连呼吸变粗都会自我谴责。
他同时也清楚地知悉自己心底的欲望。他很想用指尖碰碰那发梢,而不是用什么其他介体,譬如笔帽,或是隔着校服。他很想感受一下它们是不是像它们看起来的那样软。其实哪只头发啦,如果可以摸发梢,那为何不再摸摸她的额头,鼻尖,还有唇角呢?他想用手指戳她的脸蛋,想用手指穿过她的长发。那如果可以用手指的话,为何不用嘴唇呢?……所以你看嘛,人类就是这样,贪婪的本性尽显无疑。这就是他一直不允许自己进一步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好学生的外表下,实际贪得无厌,没脸没皮。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青春期躁动的男生。不会比贺然那小子好多少,甚至更坏。
另一面,他在窃喜。
在他母亲给过他的所有有用的、没用的教导中,他对一个原则印象深刻。他母亲说,有教养的人,不会在得到一样东西后立马使用,要等那种会令自己失态的激动过去后再用:买了新衣服,要等到新鲜劲儿过去后再穿;买了好吃的,要等馋劲儿过去后再吃……当然,这个原则可并没有被教导说可以用在一个人的身上。
但他是郁谋,向来擅长融会贯通。在他看来,这个原则用在人的身上没有半点问题。他知道施念喜欢他,真巧,他也不反感她。那么作为一个有教养、有风度的人,他不会立马去使用这份“喜欢”。他要磨着自己的性子等,攒,将一份期待拉长到足以对她负责任的年纪。这个过程有一种自虐般的爽感。心痒痒,又要自持,从初中开始,每捱过一天他就会在最终奖赏自己的筹码上加上一个待办事项。他对这样成熟的自己感到十分满意。成熟的人值得奖赏。
成熟的人在做梦时也会稍有懈怠。
所有棕黄、浅绿、清香,还有想象中的触感,都会被他带到一段又一段梦境中。他的梦境像蜻蜓的眼睛,有无数碎片折射着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有关施念的事情。
昨晚他们聚在一起写作业,聊到施念玩游戏。他们说,她妈管她管得非常严。周末不让用电脑,周中不让看电视,出趟门要再三报备,即使是去给同学过生日,也得下午七点前回家。他们还说,她妈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施念她爸。
讲到这里,大家都不说话了。文斯斯岔开话题,大家也都开始装傻。
早上郁谋好奇,他问小叔,施念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叔说,家道中落的二世祖。这不是贬义,他没出事前,全院的小孩子都喜欢他,管他叫帅气叔叔。
“面皮白,皮肤好,一双杏眼,男生女相。文质彬彬的,讲话细声细气,像是之前文工团的。说话也逗,会讲故事,特别会哄小孩儿。他全院出名,不仅仅是因为一副好皮相,还因为他特别会打牌。其实不光打牌,凡是跟数字啊逻辑啊挂边儿的,都玩的好。几条街的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