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的虚无,倒像是一场噩梦中的美梦,梦中他在钢琴旁低首,手指下流淌的音符像一条不停息的河,奔腾汹涌,chao起chao落,流过沧海桑田,流过荆棘满布、流过绿草葱葱,是永不妥协、至死不渝的青春的歌。
音乐中,他在晨光下微笑,英俊迷人,万般美好。
光芒消褪了,李衡的脸也模糊了,视线从朦胧又重归清晰,唐欢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一脸倦容的肖邦。
哥。
嗯。
一唤一应,唐欢动了动被肖邦握在掌心的手指,便被牢牢的抓住,那触感是真实的。救赎也是真实的,唐欢笑了,肖邦也笑了,笑中带泪的相顾。
傻乐了半分钟,唐欢开了口,杨阳怎么样了,他会判多久。
不判了,不告了,对方请求庭外调解大额赔偿——杨阳昏迷了两天,已经醒了,性命无虞,看着吓人却只是轻伤,倒是唐欢被鉴定成重伤,证据显示,他才是被挑衅被殴打的那个。
要赔多少。
肖邦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带着一点骄傲,更多的是难受——他这弟弟真是被折磨的怕了愁了。
不是他们赔人家,是姓杨的姓卫的上赶着赔礼道歉来着。他找了姜琳,果然3X1的教授能量够大,只花了一天就把唐欢弄了出来,还送到了这军医院里接受治疗,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再晚了一点,怕是要落残疾的。
早知道,他前天一开始就该找上姜琳,不至于遭这么一场大罪。自我检讨的肖邦回过了神——他得通知医生过来瞧他,还得喊醒卓淑芬来看唐欢,阿姨守夜累着了,熬不住在外间打瞌睡呢。
做完检查,听完医嘱,回到病房,卓淑芬便趴在床边儿,攥着唐欢的指尖不松手,又哭又笑的絮絮叨叨。她炖了汤,唐欢得好好补补;等好了,唐欢得朝着肖邦多学习,别去酒吧唱歌,老老实实做回正经的工作;卓淑芬是后知后觉,缺乏敏感度,但妇道人家也知道民不与官斗,唐欢能这么平安着出来,说句自降身段不顾辈分的话,肖邦这当哥哥的堪比再生父母。
提起肖邦,卓淑芬感激羡慕又赞不绝口,小肖这孩子太本事了,人脉广朋友多,这事儿还麻烦了他在北京的朋友。
她跟肖邦说好了,回头到了首都,得让唐欢请人吃饭,大恩不言谢,普通人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但起码的礼数不能少。
肖邦端着盅骨头汤进了房,盛了小碗喂给唐欢喝——搞得卓淑芬手足无措,这种琐碎事,不该劳烦这当哥哥的做。可肖邦如今在她心里实在是大救星顶梁柱的分量,一句,阿姨让我来,她就不好再坚持了。
两老坐床尾,儿子坐床头,喝完汤,肖建国拉走肖邦去洗碗,卓淑芬端着板凳又手不停歇的给儿子削水果,伤这么重,必须好吃好喝。手里转着个红富士苹果,卓淑芬三句不离肖邦,督促唐欢要学人长进。
长叹了一声,卓淑芬顺手用果皮擦了擦刀刃,怪不得肖邦挑三拣四不成家呢,这么好的条件就该慢工出细活找个最好的。谈起肖邦的对象,卓淑芬终于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家儿子的身上,这次去北京,可得把苏临的事情定下来,她看那电视报的娱乐版,苏临张宁的报道,心里真硌得慌。
瞧着卓淑芬放好了水果刀,唐欢低声说了实话,他和萍萍分了手,没吵没闹,没撕破脸。
房子,说好一人一半,他都打算好了,七十万,足够在C城投资个小铺面,就算是一年半载养伤上不了班,那租金也足够缴家里伙食费的。
唐欢把投资的计划说的有板有眼兴高采烈,卓淑芬撕扯着那条长长的苹果皮一言不发的掉眼泪——她就知道,人攀了高枝儿,自家儿子没本事,哪还留得住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病房里卓淑芬为苏临伤了心,小厨房里,肖建国为着目标“儿媳”与儿子拌了嘴。
肖邦计划好了,出院就飞北京,唐欢大人了,卓淑芬当妈的不方便洗刷,当叔的长辈又隔了层二婚关系,届时唐欢在家里养伤,他来亲自照料。面不改色的,肖邦暗示他爹别添乱,他还指望着昼夜相对,日久生情呢。
肖建国都快被肖邦气死了,偏偏不孝子还手作小喇叭状苦口婆心给他作动员工作——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东西进了屋,受到了不明真相老来伴的热烈欢迎,卓淑芬把凳子让给了肖邦,她是真想让唐欢近朱者赤的好好熏陶。
和肖邦凑一堆,唐欢没半点观摩学习之意,肖邦却趁此形影相伴处处留心。
他带来了两个手机和一个充电器,唐欢半倚半靠,指挥他连上数据线,是有密码的白色的那支。提示音响起,肖邦自自然然的直起了腰,翻出KINDLE,坐到凳子上消化Jing神粮食,肖邦举着电子书,偷瞄唐欢,后者垂着青紫的胳膊,手指按拧,开了机。
入网提示。
没有未接的电话,也没有未读的短信。
肖邦把脸隐藏在真皮本子的后方,静静的射出目光,像只冷酷无情的鹰,捕捉大地的每一丝风吹草动,等待每一分秒的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