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病榻,镇日不起,家里店中的大事小事,全靠娘一人Cao持。
而什么都帮不上忙的爹,反而一改曾经温和的好脾气,不管是对娘还是对他,都难再有好脸色,尤其是对娘,更是时常恶言相向,他再小,也能感觉到爹的无理取闹,但他抢着护娘,爹不但对他愈发冷淡,对娘则更加变本加厉,大概只是苦于身体孱弱,这才不曾对娘和他动过手。
小姜湘白曾向娘询问过爹性情大变的原因,娘温柔地笑着告诉他,爹对他们有所误会,只要误会解开了,爹就会变回来,家里还是会像从前那般和睦,充满笑声。
但直到娘“回家”,爹并没有变回来过,而是向着糟糕的地方滑落。
这改变除了心性,连外形也大为改观,爹的须发渐白,面容皱纹横生,匆匆半年光Yin,整个人竟像是老了有二十岁,腰板也渐渐佝偻,与娘和他一道出行,不识之人都当是祖孙三代,甚至曾有一次还有人见娘搀着爹,好事地上前表示羡慕爹有个好儿媳的。
爹勃然大怒,当场就坚持把娘撵走了,领着他上了茶馆,然后,他们在那家茶馆里,见着了个女人。
姜湘白已经不大记得那女人对爹说了些什么,毕竟那些话语中包含有大段大段的聱牙诘曲的词,极其生涩偏僻,然爹却听得完全入了神,时而点头称是,时而咬牙切齿,最后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跪倒在年轻女人面前。
多年后姜湘白反推那段过往,终于明白娘为什么告诉他爹误会了他们,爹将他rou体的迅速衰败、Jing神的萎靡不振,统统归咎于他娶了娘,生下了半妖之子。
妖孽非我族类,其心怎可不异?
什么如花美眷伉俪情深,统统都是妖害人之说,不将妖物尽除,非但不久于人世,且死后亦要永堕魔域,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永生不得解脱。
但若以修为在人间除妖,则可集得偏浊的妖气,对自身的修行大有裨益,以此可更快地到达仙修的高深境界,得到成仙指日可待,无需经尸解等几重磨练,一步飞升成天仙。
这些话经老僧傲然道出,姜湘白无言以对,默然良久,惨笑一声道:“你就为了自己能成仙,竟然狠心杀妻灭子……”
老僧面无愧色,坦然地道:“我本也不信,但照那女子所传授的方法修行一阵,短短数日,便身强体健,较从前更是Jing力充沛,然唯有一回,你娘诱我于飞,次日我立马Jing气衰竭,若这不是妖力作祟,又是什么?”
他在亲生儿子面前论及房1事而毫无避讳,显见是早已将凡尘俗世的人lun常理都抛诸脑后,他在亲生儿子面前论及房1事而毫无避讳,显见是早已将凡尘俗世的人lun常理都抛诸脑后,姜湘白这回是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转对那银蛇道:“娘,您当初为何会选择委身他?”
银蛇沉默片刻,喟然一叹:“白儿,远恒,你爹当初生病,原是因为修仙炼道,方致走火入魔。可他最初修仙的目的,却是为了能延年益寿,与娘长相厮守。”
她稍作一顿,声音更柔,虽有苦涩,却更含情谊,“他会变成这样,也是娘的错,娘……如何能怪他?唯是,娘万万不能让你受到伤害,哪怕是你爹,也不行。”
借助百年杏花树的能耐,银蛇好不容易才聚集起魂魄不散,得了蛇身的实体,只是若要化人形却是不能,只能半实半虚,她和姜湘白一般早看出红璃的不怀好意,这才费尽苦心在卓小鱼面前屡次现身,而红璃到底是毫无修为的凡人,大概以为卓小鱼也是妖物,也是有意引诱,殊途同归下,卓小鱼就真的跟在姜湘白后面来到了飞来寺。
她又知那姑娘得一天仙相助,本以为是万无一失,谁想途中惊天之变,光凭她的能耐,原是进不来此处,初时想借卓小鱼,可惜前准儿媳的法力与她所藉的杏花妖力相冲,她无法在卓小鱼面前化作实体蛇身,正焦灼万分中,幸得妖尊也来了。
那男子身上的妖气诡异难辨,甚至有至上的澄清之气混杂其中,然到底是一脉相承的妖,她终于可以靠他之能进入寺中,带他们由那大雄宝殿进入飞来寺中的秘密场所——她能清楚这内中乾坤,也多亏得寺庙中的寻常蛇虫相助,同类义气相生,妖尊可就没这办法了。
话到此处,不止老僧与姜湘白父子,便是静待在一旁的妖尊也听得恍然大悟,只是那银蛇到底没能道出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小朗去了哪里?
那老僧似也全然没有提及此事,他默然无语,居然耐心地听完银蛇的讲述,长眉抖动,感慨万千地道:“全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银蛇道:“怎会无用?远恒,你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这般绝情绝义的行径,莫说登仙,只怕……只怕是一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她苦口婆心,“我这身体,支撑不了太久,只是尚可将白儿的妖丹融去,你们父子,不若就在人间相互扶持,平和度日,莫要再做这骨rou相残的事了。”
“不!”姜湘白怒道,“我绝不再认他为父!娘,他杀了您,他还想杀我!您能原谅他,我做不到!我要杀了他……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