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末将不送,殿下慢走。”贺容玖拱了一下手,站在原地,当真不送。
宋瑞特地走小道绕开,不正面遇上宋琅,莫名有点作贼心虚的错觉,但想想他才是堂堂正正的贺家外孙,光明正大的来,有何可心虚?
远远的,他听见宋琅清朗欢快的声音。
“九哥,我来找你玩啦!”
不是第一回听见宋琅唤贺容玖九哥,可每回听见,宋瑞心里抑不住泛出酸味儿来。
无论是宋琅或贺容玖,对他这个有血缘的兄弟反而都没那么亲热哩,真是让人既羡慕又嫉妒,心里很不是滋味。
宋琅像个移动的小太阳,一身明黄色锦袍比阳光更灿烂,照亮贺容玖又深又闇的双眼。
“末将参见五皇子殿下。”贺容玖施了下礼做个样子,旋即握住宋琅的手,牵他走进室内。
自宫变那日后,贺容玖奉命暂时留京,协助调查宋璋谋反一案,他们各自忙碌着,偶尔在朝中匆匆见面,话都没能说上几句。
宋琅自然而然给他牵着,小时候都像这样牵来牵去,要说俩小无猜也是可以的。
二人相对而坐,贺容玖亲手替他斟茶,将一盘芙蓉糕推到他面前。
“最近大哥要我跟着上朝,帮他批看折子,整天关在宫里头,今天总算能出来了。”宋琅说着,伸了伸懒腰。“你回京城好些天了,我们却没能好好说一回话,所以今天就来找你啦。”
“嗯。”贺容玖淡应,眼神更为柔和了。
这回宋珑拉着宋琅一同上朝,名曰人手不足,需要他协理政务。
宋琅没有推拒,很听话的去了。
经历两位兄长的谋反,看见父亲的衰老与无力,突然生出一股觉悟来,心知他理应扛起身为皇家人的责任和义务,不能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于是丢开吃喝玩乐的纨裤小伙伴们,认真学习起朝政事务。
“皇上可好?”贺容玖神色依旧淡淡,可不似方才对宋瑞那般冷硬。
“很好。”宋琅开心回道。“我每天都会去看他,原本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会恶化,没想到却一天比一天好转,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不再日日卧床了,还说明天的大朝会他要亲自上朝,真是太好了,说不定又能亲政了。”
贺容玖沉默一瞬,点头道:“你近来辛苦了。”
“辛苦倒还好,大多还是大哥主持,我就听他吩附,学着帮把手,处理些小事而已。”宋琅捧着热茶喝了一口,与贺容玖随意闲聊些朝中事。
他从小认为长大后会当个闲散王爷,不需插手朝政国事,然而父亲曾跟他说过,天家所食乃万民米,莫可白白享受百姓恩典。
此时他才知掌朝理政并非易事,国家大大小小的事异常繁琐,相当耗费时间心力,他批的奏折还是筛过三轮挑出来的。
大哥让他处理他可做主的小事,指导他如何写朱批,最后让秉笔侍中替他盖上五皇子的印玺,表示这本折子是他审阅的。
“光批阅奏折,我就快看花了眼,批到手都酸了。”宋琅虽貌似有些小埋怨,可心中心甘情愿。
贺容玖拉过他的手,一面替他揉`捏手指头,一面听他叨咕着在朝中的琐事和困惑,偶尔应声,例如:
“我看礼部侍郎一位长年空缺,问吏部尚书是否有适合人选补上,史部尚书却说无人敢坐那位子,好奇怪,这明明是个肥缺,为何没人想当?”
“德治帝的情人终其一生为礼部侍郎,后人难免有所避讳。”
“说的也是,史书说那个礼部侍郎的外号叫瞌睡侍郎,哈哈,真不知天祖爷爷怎么会那么喜欢他?”
“有时人之所爱,觅无因由,眨眼之间便刻骨铭心了。”贺容玖抬眼注视着宋琅,深邃中闪烁噬人的光芒。
宋琅懒洋洋撑着下巴,没注意他的眼神,兀自叹息道:“唉,真羡慕天祖爷爷,那时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贺容玖无言,垂目继续揉`捏他的手掌,眼底有一分他人看不出的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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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琅说,根据史书载记,德治盛世时期四海熙恬,年丰富足,江山繁华似锦,一片河清海晏。
可惜到了德治帝的孙子长平帝时一落千丈,长平帝是他曾爷爷,仅在位五年的无能昏君,众皇子明枪暗箭互相倾轧,最后贞武帝弑兄囚父,自登大位,紧接而来的是烽火连天,搞得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说来若无你们贺家,大绍朝恐怕亡在我爷爷的手上了。”宋琅略显严肃道。
“贺家不过顺势而为。”贺容玖无喜无骄,对家族荣耀没有太多感受。
“唉,当今圣上竭心尽力,勤政爱民,不知我大绍何时才能重现繁华,再造盛世。”宋琅再叹一声,打心底发出感慨。
他虽过著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晓得民间并非人人温饱,且四方临国依旧虎视眈眈,不得轻忽松懈。
“毋须想太多,做你想做的事便好。”贺容玖平声道,眉心微蹙,不喜欢听他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