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乾不计形象地躺在副驾上,一伸脚踹灭了导航,蹦了一句:“去北城,我带你看个东西。”
到了地方,停好车,邵一乾神秘兮兮地倒着走,来到自己的店门口,特别潇洒地掏出钥匙,很得瑟地在言炎眼前晃了晃,转身就去开门。
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剧烈摇晃,刚抬起到一半的卷闸门在一瞬间被剪切成了狰狞可怖的两大片子,邵一乾怔了一下,握着钥匙的手就开始颤抖。
言炎一看情况不对,当机立断地拉着他就往空旷的地方跑,两人刚跑出整个大楼投在地上的影子范围,身后刚建成还不满一个月的交易中心发出一记呻/yin,随后,如同爆破现场似的,庞大的建筑物轰然倒塌。
邵一乾感觉被什么东西当胸刺了一下,疼痛难当,眼底立即红出了重影。
整个地震持续了近三十秒,震后的现场异常混乱,幸存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不约而同地围在一起,乐观的、悲观的、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大家七嘴八舌地吵个不休。
言炎第一时间回过身来,不管不顾地把邵一乾圈住,一下接一下轻拍他的后背。
邵一乾彼时正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凉,突然被人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先是懵了一下——十年中的很多次,他一个人在路上行走,快乐是一个人的,痛苦也是一个人的,而今突然多出一个人,你想跟他分享喜悦,于是他也帮你承受苦难——而后一点一点放松下来,静静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儿,也同样拍拍他的后背,低声说:“没事没事。”
他轻轻推开言炎,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十分叫人摸不着头脑地转身,一步一跌地踩上那片废墟,一直爬到了废墟的最高点。
距离他十米左右的另一片废墟之上,有个谢了顶的老头子比他还早一步,已经点了一根烟,坐在一块废砖上抽了起来。
那谢顶的老头满脸皱纹,胡须和眉毛几近花白,不知是被太过松弛的面皮遮住了悲伤的表情,还是真的面无表情,只见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块废砖上,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正前方,足足有一支烟的功夫,他才站起来,最后背着双手,一步一步下了废墟山,扬长而去。
邵一乾想到了他爷爷。
老邵头总爱蹲在他的磨坊前,一锅接一锅地抽水烟袋,有人来找他磨面,他就钻进磨坊里,打开机器,哼着荒腔走板的老民歌,给人家干活。
黄澄澄的小麦从一个口倒进去,历经一个长达四米的大机器后,白花花的面粉从另一个口里流出来,进入一个面袋子里。
老邵头一次只收人家一块钱。
他想起他上小学的那几年,老邵头会在他每次离开家去上学前,把他叫到跟前。老邵头会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毛票,枯槁gui裂的双手翻过盖面的十块钱,翻过夹在芯子里的五块钱和一块钱,从最里层抽出一张花花绿绿的各族人民,塞在他的校服口袋里,眼角攒出一把细纹,笑眯眯地说:“去吧。”
他仿佛穿越时光,看见了老邵头藏在皱纹里的沧海桑田。
言炎抬眼皮,紧紧盯着废墟之上的身影。
那时候时近傍晚,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偷偷地从地平线下露出温暖的光,被天边的云遮拦了去路,悄悄地蜕变成了大团大团紫色的霞光。他看见那些霞光从天边飞驰而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银边,那银边勾勒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那银边里包裹着一个百炼成钢的灵魂。
他还看见……那个身影缓缓地一手插兜,全身都放松下来,抬头侧目,看向头顶云蒸霞蔚的天空,静静地站立了几秒,似乎正在酝酿气势,下一秒就会拎着一块板砖给老天爷开个瓢一样。
然后他看见他舒缓了眉眼,一扬手把钥匙丢到了废墟之上,特别无奈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喉结微微动了动,说了几个字。
那串刚用过两次的钥匙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断壁残垣里,不知碰到了什么类型的建材,发出“叮”的一声,华丽谢幕了。
言炎一挑眉,同样笑了,如同少时那样,瞳仁里碎满了光。
他看见邵一乾说:
“日你妈——”
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Ernest Hemingway 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倒。——海明威—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很感谢每一个看文的朋友,还要特别鸣谢“吃瓜的山cha酱”童鞋的支持和鼓励~的故事讲完了,但故事里的人生有限,人生中的故事无穷。
番外会有~
最后,有缘再见辣!
第67章 番外
番外一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更有大爱。
地震过后没有多长时间,先后有救援小组、消防官兵到来,随即全国的物资捐赠一批一批地到来,罹难的亲人们生死不明,幸存下来的人们在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