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便让儿子看哪位先生待他们公正,承佑便常拿了书册去问翰林讲师中的姚谦。
直到承吉身边添了伴读,这事便被捅到了甄氏的面前,她最受不得别个说承吉智缓,宫里只有这两个孩儿,承佑还比承吉小了一岁,比他学得慢更是应当的。
大雪天里让她亲手去摘红梅,冻得手指头一块一块红,跟着生了冻疮,指尖发痒,待天热拿生姜擦手才能养回来,痒的时候连笔都拿不住了。
甄氏自来不懂得什么叫作见好就收,露了手上的冻疮给她看,她反而能收敛些,谁知她竟安然起来,不再宣太姬们伴驾游梅林,也不再找人陪着她打双陆。
清晨去给她请安时,便见她眉目神态不同以往,两人同在一个宫檐下住着的时候,比和秦显一处的时候要长得多了,还从来没在甄氏的脸上看见过这样和缓神色。
甄氏懒洋洋靠在锦枕上,有一茬没一茬的听她们说话,几句话里出了几回神,底下几个凑趣说话,她根本就没听入耳中,嘴角微带笑意,衣裳也换了浅色,望着窗外一片雪色都笑得高兴。
别人只当她是太皇太后不在宫中,这才舒心的缘故,可碧微知道绝没有这么简单,当年秦显还往正殿去时,第二日她便有这样的笑意,秦显都已经没了六年,她这笑意又是从何而来?
回去便说自己要养手上冻疮,这些日子倒春寒便不出门了,又吩咐饮冰炊雪几个这些日子不要生事,更不要往前殿去。
承佑自小便会看眼色,他和母亲的日子过得并不十分舒心,原来在东宫就要看甄氏的脸色,承吉又在正元帝的身边养出一付霸道性子,何况娘亲是怎么交出私库的,他听小禄子几个说了许多回。
这回母亲生冻疮,也是因为他读书读得比承吉更好的缘故,炊雪饮冰偷偷落泪,他都看见了,心里觉得怎么孝敬母亲都不足,想来想去,想替母亲也去梅林里折一枝梅花回来。
让她在殿中也看看一□□,三清殿里虽然人多,可不比长安殿奢华,殿前殿后只有绿树,没有香花,母亲在长安殿里几回说海棠开了必然好看,可没等到海棠树抽芽,他们就挪进了三清殿。
承吉想偷偷给母亲折一枝梅花,就插在白玉花瓶里,放在她的窗台上,她抬头看见必然高兴,便去央求和他最亲近的李姨娘。
李太姬是几个女人中最年长的,从承佑会爬就看着他长大,原来和姜碧微之间并无情谊,可因为孩子,倒亲近起来,替承佑做衣裳做鞋子,承佑去读书的时候,还替他做了一个笔墨套子,上头绣了蟾宫折桂,说要讨个好彩头。
甄氏欺压她们便罢,欺负个孩子,叫人不齿,若不然也不会把埋在心里几年的事告诉了姜碧微,她确是不曾想到东宫会死这么多人,十几二十个宫人,就这么没了,拿她们的命填了甄氏的命。
与姜碧微又停了走动,可承佑还常往她屋子里去,给她带几块小点心,早早就学起古琴短笛来,别个都受不住,只有李太姬,听他吹破音也笑盈盈的。
承佑爬到她膝上,趴在她耳朵边央求她:“给我娘折一枝,给李姨苏姨也折一枝。”
李太姬立时笑了,把他搂在身边,刮刮他的鼻子:“尽会胡说,给咱们是假,给你娘才是真。”心里既羡慕又宽慰,同承佑约定带他去梅林折花回来。
可怜这个孩子除了读书哪儿都不能去,寻常在学里还要受甄家伴读的闲气,想想更不忍心让他失望,去梅林不过折一枝花来,又有什么忌讳,满口答应了他。
这一日偏偏落起小雪来,细碎碎玉沫似的撒了满天,李太姬一看外头落雪了,便让他明日再去,可承佑打小就读诗文,说起来头头是道:“有了雪梅花才更显得Jing神。”
把李太姬逗笑了:“好好好,带你去了就是,免得日日来缠人,我这儿的果子点心都不够你吃的。”牵着他的手,带他出了三清殿。
梅林边的梅花都已经落尽了,花期将过,只有林中几株开得多些,雪越下越大,林子里寂无人声,承佑跟着李太姬,又带着小禄子,小禄子一看雪下大了,便对李太姬道:“太姬领着小殿下往阁中避避风雪,我去折花来。”
承佑还待不肯,李太姬将他抱在怀里:“不许再闹,把你冻着了,你娘可不得心疼死。”遣了小禄子和贴身的宫人一道去剪梅,自己带着承佑往素馨阁去。
阁门虚掩,从里头透出阵阵香甜暖意来,门边摆着一个绣墩,想是刚还有人坐在这儿,这会儿风大雪大,守阁人必是取暖去了。
阁外没有太后辇轿,李太姬便不欲惊动人,抱着承佑推开阁门,闪身进去避一避风,雪花从缝隙卷进来,还未关门便听见楼上传出细碎响动,仿佛是风吹窗框,一下又停了。
李太姬放下承佑,摸摸他手上有些凉,一面搓他的手,一面领他往里走,阁上的声音时有时无,仿佛是碎珠落玉声,李太姬领着承吉迈上了木梯,还迈上去就先看见软毯上扔了两只合色鞋子,一只红一只绿,绣得半边鸳鸯羽翅。
李太姬还道是哪个宫人侍卫在此,蹙蹙眉头,不愿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