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几个宫女来服侍杨盼起床,金萱儿悄悄问:“昨晚上你叫人了?”
杨盼只能帮他圆谎:“可不是!我半夜嫌冷,想叫个人帮我到楼下藤箱里拿一床厚被子。可是你们怎么都没人有动静了呢?”
“那么然后……”金萱儿一脸狐疑,最后凑到杨盼身边,压低声音问,“他来后做了什么?没……没欺负你吧?”
杨盼脸“腾”地有些烧,却煮熟的鸭子——嘴硬:“瞎想什么?他敢欺负我?!”
金萱儿暗叹了一声:小祖宗,你别以为普天下男人都跟你阿父似的,都是怕老婆的;这世界上,把女人放在脚底下踩的男人才是大多数——你不知道罢了。
此刻只能说:“没事就好。公主起身吧,今儿要沿着驿路行车,太晚了会赶不上中午打尖儿。”
杨盼起身洗漱,偶一回头,看见金萱儿在她的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看,看到最后,终于舒了一口气。
吃过早膳,该整装出发了。杨盼被罗逾扶着,从跳板上走到河埠头,两边的紫绫步障立刻遮住了她的身影。不远处停着公主用的云母车,杨盼看着就觉得气闷,对罗逾说:“可不可以先吹吹风,散散心。”
罗逾看看日头,答应了。
楼船上有她带来的一群猫狗,皇帝杨寄好说歹说,才劝着她没有把几十只猫狗一同带过来,这会儿,猫儿犹自可,小狗们都要撒欢儿,飞奔出来到处转圈。杨盼蹲下来摸摸这只再摸摸那只,喜悦的小酒窝盈盈的,本来还有些催促之意的罗逾顿时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她。
突然,一群狗都起伏着狂吠起来。
杨盼抬头一看,果然有个陌生的影子走了过来。
这影子穿着半新不旧的缣丝襦裙,是清素普通的浅碧色,头发上只有绢花儿,走近来只见一张颇为俊俏的清水脸儿板着,蹙着眉头说:“怎么出嫁还带那么多狗?”
是做南朝打扮,杨盼略一回忆,想起这便是死去的建德公皇甫道知的女儿皇甫亭。
前朝的故事,她和沈岭一起编修前朝史的时候已经了解了不少,皇甫道知与她父亲作对,曾经还觊觎她母亲,不是个好人;但是,他的妻子庾清嘉却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女子,庾家上下在杨寄称帝的过程中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皇甫亭是这两个人的女儿,倒不知是随她阿父,还是随她阿母?
杨盼处理事务,到底不比刚重生回来时那般主观、懵懂,皇帝特意命皇甫亭陪她前往北燕,自然有他的目的在——虽然她心里有点惴惴。皇甫亭此日身份尴尬,说亲戚吧,又不知哪里攀;说妾媵吧,又不大对;说侍女吧,人家虽然其实全无地位,毕竟名分上顶着“前朝公主”“今朝郡君”两重身份,不可能伺候人。
杨盼起身喝止了几条吠叫的小狗,对皇甫亭笑了笑说:“郡君昨夜睡得可好?”
皇甫亭比杨盼小,不过十七岁也算是久久未嫁的老姑娘了。她自在地拍拍掌心莫须有的灰尘,抬脸冷冷笑道:“好。有什么不好?不做亏心事,又不怕鬼敲门。”说毕,眼神朝罗逾飘了过去。
☆、第一二八章
到了黄河以北——原本的秦晋之地——在前朝大楚内乱最甚的时候被胡人攻占, 分了若干小国, 如今西凉灭亡,靺鞨未曾建国, 游牧在东北也不成气候,偌大一片土地,尽数被最强大的北燕占据。当时北边的世家大族, 来得及逃的, 纷纷撤离到南边,来不及的,也依然生活在故土——其实除了换掉皇帝主子, 其他差距并没有这么大。
杨盼时不时从车中观望北燕的风土人情。这个地方胡汉杂处,彼此倒也和睦。
罗逾有时候怕她寂寞,会下马到车上来陪着她,顺便给她讲些北燕的习俗。
杨盼问他:“我看这里也以种植为主, 到平城也是这样吗?”
罗逾答道:“是呢。过了Yin山,气候和土地不宜种植了,才以游牧为主。北边柔然, 则是苦寒之地,无耕种的地方, 只能游牧。这次西征,得了西凉的大片土地和河西走廊的商贸重地, 我父汗的眼界会更远呢。”
确实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地方。
杨盼隐隐有些不甘心,又问:“那么,你们这里管理民众, 用的是游牧的法子,还是我们中原的法子?”
罗逾这次倒是望空想了想,然后说:“游牧了那么多年,陡然一下子全数转变,只怕也不可能。我们鲜卑族的部族,原本是一氏为一部,辗转放牧,谁强就归顺谁,归顺了谁就听谁的话,帮谁打仗;至于谁弱么……”他笑了笑:“草原狼可不相信怜悯。”
其实南朝也差不多啊,不同的是儒法礼教,会把那些弱rou强食的本质遮遮掩掩,显得更“好看”一些。当然,当君王的多些顾忌,讲求“正统”,也确实减低了不少恶意的杀戮。
杨盼一时也辨不清谁好谁坏,说道:“怪道我阿舅叫我以史为鉴,果然门道多。”
罗逾笑道:“我父汗在潜邸为王的时候,其实特别醉心于汉人的学问。现在他嘴上口口声声说‘咱们鲜卑族’,其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