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白议员您已经确定要参选了吗?」孙嘉璇眨了眨眼睛。
「至少也要等党内初选的结果出来再说吧。」白瑞玺轻描淡写地说道:「毕竟我现在连参加初选的报名表都还没有填呢。」
白瑞玺是首都第二选区选出来的国会议员。第二选区向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有意挑战百里侯者的试金石,因为很巧合地,第二选区的整体选民结构与首都极为相似,无论是在男女比例、教育程度、职业别、所得与政党倾向方面,都可以说是首都的缩影。因此,三年一度的国会议员改选之所以受到万众瞩目,某方面其实是因为可以藉由第二选区的开票结果,来预测谁可能在下届首都市长直选中胜出。
党内初选将是一项严苛的考验。党内初选是由党员投票,再佐以民意调查数据,藉此评断出哪几位候选人最有胜算,便能够获得党提名。据了解,党内有意角逐两年后首都市长宝座的同志大有人在,于是,可以预料的是今年第二选区参选人数势必爆炸,党内初选选情也将史无前例地严峻。
孙嘉璇走出办公室后,白瑞玺开始认真考虑起是否要参选的问题。最初,他直觉认为自己当然要参选、也并没有任何必须退出的理由。但是,他不否认,在听过父亲那一席话后,自己已逐渐明显而强烈地意识到在这场选战中,即将面临的恶意攻击与毫不留情的打压。
毕竟,自己当年是挟该选区第二局票当选的,这次争取连任的阻力势必更大。他可以想像无论是鹰派或是鸽派的候选人都会拿他当箭靶,没办法,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这是政坛屡见不鲜的斗争招数。只不过,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已经成为众人眼中的「主要敌人」了啊,真是讽刺……
三年前,虽然他好不容易从党内初选脱颖而出,却没有人把白瑞玺的参选当作一回事,就连党内既定的配票政策都被视为耳边风。首都第二选区的同党候选人根本没有捉携后进的意愿,只是自顾自地拉票抢票,让白瑞玺有苦说不出,只好用土法炼钢的方式马不停蹄地举办政见发表会……在毫无外援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如此自力救济了。
怎料,当年开票结果出来后,所有人无不万分吃惊。因为以白瑞玺这么一个缺乏知名度的新人,居然可以囊括第二选区百分之四十的选票、旋风似地横扫所有政坛老大哥,让他们败得灰头土睑。选战之初,根本没有人意料到最后竟会出现这种结果!白瑞玺可以说是一战成名,有这么雄厚的民意作为后盾,从此他在党内的发言开始有了份量,甚至还被形容为最有接班态势的新生代……而这段经历,也让白瑞玺真正看清许多政客前倨后恭的嘴脸。
现在,自己只不过还在考虑是否要参选,就被有心人士刻意炒作为他和鸽派有挂勾甚或是利益交换,这让他对未来真正投身选战后的激烈战况感到焦虑。坦白说,如果只是针对他个人的抨击也就算了,他不能理解的是何必又要牵扯到严灏身上?这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地方!
就算严灏是鸽派积极培植的明日之星、就算他是政府财经智库的重要幕僚、就算他和我们白家有亲戚关系,那又怎样?明明一切都与严灏无关啊,为什么非得把他也拖下水?
白瑞玺可以想像,现在身处风暴中心的严灏一定很不好受,但是自己却没办法为他做些什么,这让他感到很无力。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误打误撞发现了他的罩门……如果所有的指责都是针对着自己而来的,其实他一点也无所谓,反正他一向不理会那些没有事实根据的说词。然而,他最害怕的就是攻击炮火会波及到严灏身上。严灏是国家长期培养并寄予厚望的专业技术官僚,不像他们这些身经百战、早已免疫的候选人,严灏经不起这种恶意的污蠛啊……
如果自己不竞选连任,是不是就可以避掉这种局面?如果自己可以退一步,是不是就可以挽回某些他绝不能失去的东西?如果自己不要那么固执,是不是就可以让他所爱的人不再受伤?
距离报名党内初选的领表期限只剩下两天,白瑞玺陷入长考。忍不住心底的那份悸动与忧虑,就在自己搬出来独居的半个月后,白瑞玺决定打一通电话给严灏。
「……是我,」电话接通后,白瑞玺用着期待中带有一丝不安的语调问道:「最近……过得还好吗?」
「嗯,还好啊,反正还不就是那个样子,」相较于白瑞玺,严灏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开朗:「局里最近—直在忙洽签区域贸易协定的事情。」
「有件事,我想也许应该先跟你说一声比较好……」想了想,白瑞玺试着用毫无波动的平稳声调说道:「这一次的选举,我应该不会参加了……」
「什么?」闻言,电话那头的人则是在第—时间内惊讶大喊:「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白瑞玺淡淡回答:「没有为什么,只不过最近的一些报导……」
「等一下!你不是对我说过,叫我不需要理会那些没有根据的批评吗?」严灏不可置信地打断白瑞玺的话:「能避的当然尽量避,如果避不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不必因为这样就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