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转身怒气冲冲钻回汽车。汽车噗噗放出一连串汽油味的臭屁,不满地扬长而去。
孟楚仪踏进自家大门,抬眼看到立在门口苦苦等候的江星萍,不自觉扑了上去,用过去的撒娇语气喊她:“妈妈,妈妈……”
江星萍面对失而复得的女儿,也是情难自禁,抱住对方嚎了好几声。接着她稍稍推开孟楚仪,慌里慌张去掀她的衣服:“伤到哪里没?让妈妈看看。”
因为回来前傅啸坤特意安排了机会让她清洗过身体,还找军医替她处理了伤口,孟楚仪勉强算得上是完璧归赵,故而安慰她母亲说:“不要担心,没有伤,我身上好得很。”
江星萍检查了她的手臂和脖子,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伤痕,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便倒豆子似的跟她讲起这些天家中发生的一切,说着说着泪流不止。
孟楚仪没想到她不在的时候孟家会遭受如此大的灾祸,明显吃了一惊,对着憔悴了好几圈的江星萍也是潸然泪下。两人说一阵哭一阵,咿咿呀呀无穷尽也。
眼看母女俩再哭下去要水漫金山,孟成蹊忙做了鬼脸打岔道:“你们哭得我头都痛了,能死里逃生回来是多大的好事情,应该要笑才对。楚仪不许哭了,脸肿的像猪头,看待会爸爸还能不能认出你。”
江星萍和孟楚仪被他那么一逗,一下子破涕为笑,各自替对方抹去涕泪。
孟楚仪由孟成蹊领着,穿过灯光昏黄的厅堂,不紧不慢往楼上走。屋子里空荡荡的,Jing致的家具蒙了尘,整个宅子仿佛一朵盛开后凋敝的花朵,透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凄清。“不过短短一个月,家里的景况是大大不同了。”她内心有些彷徨地感叹。
待来到孟重迁的卧房门口,孟成蹊隔着门唤道:“爸爸,楚仪来了。”
孟重迁自出院回家,半边僵硬的肢体恢复得非常有限,但口舌灵活了不少,听到动静扬声喊了他们进去。
孟楚仪进了门,看到床上半卧着满脸病容的父亲,心脏像是浸泡在苦药里,既难过又自责,徘徊在原地,竟是许久不敢上前。
孟先生自己一辈子刚愎自用固执透顶,然而遇上一个比他还固执的小女儿,也是无计可施。他愤怒过、失落过、暴跳如雷过,最后也未能与她达成和解。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如珠似玉养大的宝贝,自己身上割下来的一块rou,果真眼睁睁看她走上绝路不成?他舍不得。
为了能留住楚仪的一条性命,他同意了傅司令的条件,让她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反正这个军那个党的,是一天天走马观花似的转换个不停,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孟家上下几乎有种盲目的乐观,觉得孟楚仪归来的日子总不会太遥远。
孟楚仪呆呆站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孟重迁抬起尚算灵便的左手,招呼她道:“过来,靠近点。”
“爸爸。”她怯生生开了口,伸手握住父亲越发枯瘦的手掌。
孟重迁不恼了,也不怨了,只是无计可施地幽幽叹气道:“你大哥是个好样的,你二哥呢,虽然走过弯路,但后来也改得不差,就是你啊,一个小女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孟楚仪想起曾经强势自负的父亲变成了这副孱弱不堪的模样,连发火的Jing神都没有了,扯过他的手往自己脸面上扇:“爸爸,我不是个东西,您打我骂我吧。”
“哎……打你骂你做甚?”孟重迁急急抽回手道,“事情归根到底,不过是人各有志罢了,我不怪你。”
孟楚仪体会出他语气里的妥协,便再也忍不住,趴倒在父亲的怀里,呜呜直哭。孟成蹊无声地退出来,给他们父女独处的时间。
过了大半个钟头,孟楚仪眼睛和鼻头通红地从孟父那边出来。孟成蹊问她:“爸爸跟你说什么啦?”
孟楚仪强笑道:“没什么,说了些我幼时的糗事。”
“你小时候有什么好讲的,”他故意嫌弃地一皱鼻子,“小哭包一个,只有我抱你了才笑。”
“二哥,恕我不孝,家里以后就烦你照料了。”孟楚仪苦涩而惭愧地盯着他。
孟成蹊拍拍她的手背,说:“放心吧,我一定竭尽全力把二老伺候好。”
“二哥,傅啸坤同你关系很好吗?这回为何肯放过我?”孟楚仪冷不丁转移了话题。
这句话她早想问了,李励死了,胡一鸣被捕,她的同伴无一活口,傅啸坤偏偏对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手下留情,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孟成蹊一听,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他支支吾吾地别开头道:“咳,他过去欠了我一笔旧人情债,你的事情上多少要卖我点面子。他这人贪财,我们给了他一笔好处,他于是就见钱眼开了。”
这样的回答自然经不起推敲,可是孟成蹊不给她再问的机会,催促她往房间里去:“你不是要收拾行囊吗?快去看看有什么东西要带的。”
幸好江星萍过来同孟楚仪说话,孟成蹊装模作样地打哈欠,借着困倦的借口落荒而逃。
翌日天刚蒙蒙亮,孟成蹊拎着一只大皮箱,把孟楚仪送上了头一班开往北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