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回来,将匕首的尖对准了高高肿起的皮rou。
钟天政突道:“等等。”他指了旁边一株花草,“帮帮忙,那球根的白汁好像有麻痹的效果,你在匕首上抹一些吧。”
文笙不知道他怎么会知晓这个,问道:“你确定?不怕有毒?”
钟天政苦笑:“不怕。”
文笙嘴角翘了翘,嘲道:“细皮嫩rou。”依言取了些白汁,滴在他伤处。而后将弩箭旁的皮rou小心割开,顿时血如泉涌。
钟天政将头埋在臂弯里,肩膀颤了颤,闷哼了一声。
文笙道:“前年冬天十三护送我去南崇,过飞云江的时候险些被南崇军射成刺猬,我也是这么帮他取的箭,他吭都未吭,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坚强些,我那时候病着。他再倒下了,非得一起死在半路上不可。”
钟天政身体顿时有些发僵,隔了半晌才闷声道:“反正你看他什么都好,他怎么样都是对的。”
文笙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和十三当时会落到那副田地,都是拜你所赐。”
钟天政听她翻旧账,表现得竟然十分平静。
“若是旁人这般说,我只会回他,成王败寇,凡是妨碍我的。我只能尽力除去,这没什么好理论的,技不如人怨得谁来。但说这话的既是你顾文笙,好吧,我对不住你,如此可满意了?”
文笙将弩箭取了出来,“当”的一声丢在他面前,接着道:“你还言而无信,趁我出事,带兵攻打离水。”
钟天政疼得浑身抽搐,连后颈上都是冷汗,咬牙道:“我那时候以为你死了。”
若非是心里发虚,也不会一听到便狼狈撤走,连骨笛声和琴声都未及辨别。
文笙敷上金创药,帮他包扎好,方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在一旁坐下来,道:“阿政,你若只是对不住我,那并不是什么大事,冲着以往的交情,再大的过节都能解开。像云鹭、厉俊驰他们,只要人还活着,总有办法能化解仇恨,可已经死了的人呢,如何给他们交待?”
钟天政等这阵剧痛过去,后背变得麻木,方觉缓过劲儿来,稍稍挪动了一下,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你来之前,我躺在这里想了很多,想我钟天政落到今时今日,大约真是命数使然。不然不会这么巧,此次出海之后,处处透着不顺,沙昂、林少英,还有谭家众人,所有的仇家一齐冒了出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冲上来咬一口。呵呵。”钟天政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文笙歪着头望了他一眼,无情予以拆穿:“这只是你一小部分仇人吧,哪称得上所有,你杀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你而死,只不过他们是普通百姓,没有能力找上你报仇罢了。”
钟天政目露漠然:“这个话题我们永远都说不到一起去。好了,你也想了这么久,可决定了?要把我交给谭二先生么?”
此时黑夜过去,东方已经泛白,整座山谷沐浴在晨曦中,焦土血污不再狰狞可怖,反到透着一股大战后的安静和祥和。
众人之前亲眼见着文笙消失在乱石之中,都反应过来此地竟被摆下了阵法,不用问,消失不见的钟天政必是躲在阵中。
文笙和钟天政在奇门遁甲大阵里能清楚望见谭家众人强抑愤怒,簇拥着谭二先生。他们不能入阵,却可以在外头等。
文笙不答反问:“你觉着如何?”
钟天政苦笑:“我能反对?算了,我杀了这么多人,唯一不想杀的就是师兄。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他。你将我交给他父亲处置,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我还记得那回师兄在孤云坊请你我吃饭,说要三个人一起打造一个太平盛世,我当时心中暗笑他天真。一晃物是人非,我来为他抵命。剩你一个,去为李承运守天下去吧。”
文笙默然良久,方道:“谭兄这个愿望,我会尽全力做到。”
话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清楚知道,这就是最后相处的时间了,从邺州寒兰会相识,数年来点点滴滴在两人心头一一闪过。禁不住百感交集。
钟天政以手肘支撑着勉强挪动了一下上半身,堪堪坐起来,请求道:“你能不能别急着出去,再陪我多呆一会儿。”
文笙望着他,暗自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这就是答应了。
钟天政笑了笑,伸出手去,握住了文笙的手。
文笙的手从来都是很凉的,可此时钟天政的手却比她更凉上几分。
钟天政斜靠在那里,望着天上飘着的几朵白云。喃喃低语:“我身上流的有一半东焱的血,从小我就知道,不能叫别人知道真正的阿政是个什么样子,梁人瞧不起我,可东焱那边又骂我是杂种。”
文笙默不作声地想,其实这两年我自己都淡忘了,我只是一缕幽魂,不知怎么的来到了这方天地。一个人从小生活的环境会给他带来多大影响,只需看看旁边的钟天政就知道了。
事到如今,她没有权力作主放过他。能做的大约只有劝劝谭二先生,人既然已经抓到,不要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