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所有活动还是照旧,那点儿雪反倒润了空气,没有高原反应,一切都很舒服。
慢慢的,慢慢的,唐尧的神色平静了下来,走了约莫有半个小时,入目的皆是神态安详的人,再是凶神恶煞的人,在这里也是安静的,连心脏跳动的节奏也是舒缓的。唐尧深吸了口气,往后看去,身后的朝拜者依旧用身体和上苍说话,三步一叩首,皆是虔诚的,至诚之心朝拜所信之信。
放慢了脚步,和身边一位信徒说话,言谈间,唐尧知道这原是等身长头,这原是教徒们虔诚的拜佛仪式,膝盖手佩着护具,前身挂一毛皮衣物,不惧千辛万苦,从家乡出发,三步一叩地向圣地拉萨进发,只是祈求佛祖能感念其诚心佑其或家人或朋友平安康健。
唐尧从来不相信佛祖,他只相信自己。可是在这里,他宁愿相信是有佛祖的,佛祖能否佑他的心事,虽不是从家乡出发,但是他希望佛祖也能在千里之外起到一点作用,佑那个时常看看佛经时常指着唐卡上的佛像说漂亮的姑娘平安。
于是就那么直挺挺的,没有任何护具,唐尧双膝着地,和着众位虔诚的信徒,一道叩首,一道跪地,然后一道起身。
等身长头是有一定的讲究的,唐尧不会,但是看了一路,他也就会了。两手下垂,比正规军人还标准的立正姿势,这就预示着要开始做那虔诚之举了。别个信徒口中念念有词,唐尧静心想了想,然后也想了念词。人家多为诵“唵嘛呢叭咪哄”这“六字真言”,相当于汉族佛教徒常诵的“南无阿弥陀佛”这类的诵语,一边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行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双手合十移至胸前,迈第三步时,双手从胸前移开,与地面平行前伸,掌心朝下俯地,膝盖先着地,然后全身匍匐着地,额头轻叩地面。这样,三步一叩的等身长头的一个周期才算结束,然后再站起,以此往复,步步趋往心中的圣地――拉萨。所有的动作,唐尧有样学样,每个动作都是由心发出的,因而每个动作都做的认真。
众人都是有念词的,只唐尧没有,唐尧的念词在心里,带着所有希望,他双手合十,修长的脖颈虔诚的弯着,然后昂藏的身躯贴地,丝毫不觉得委屈,也丝毫不觉的身体又哪里疼,这个时候他顾不上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放在祈求上。
周围都安静了,唐尧看不见来来往往游客诧异的眼神,那么个周身泛着贵气的年轻人,带着那么虔诚的表情三步一叩首,没有任何护具,一步一步,慢慢的,终是到了布达拉宫。
这个时候的唐尧,若是叫关心的人看见,定要心疼死。骨节分民的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十根手指,皆是皮开rou绽的样子,手背因了不停地拍地已经浮肿。膝盖上原本蔽体的布料早就磨破,露出来的血淋淋的髌骨恁的赫人。嘴唇干裂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脸色蜡黄蜡黄,一千多个等身长头,起身,趴下,趴下,起身,如此了一千多遍,没有任何护具,唐尧挪到了教徒心中的圣地。
没吃没喝,起起伏伏,铁人怕也是要坏的,只唐尧还直挺挺的跪着,两手合十立在胸前,看着他叫不出名字的佛像。
顺着人流,唐尧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看见有个殿里的佛像很多,佛像脸上眼睛里能印出自己的影子,于是他就跪下了。大大小小的佛像环绕着这个年轻人,屏气行了跪拜大礼之后,唐尧复抬头,带了所有的希望看着佛像,轻声念了句,不甚清楚,但是隐约可见“保佑她”,像是等着佛祖给他一个答复,看着佛祖的眉眼,看着佛祖额头的红点,天旋地转,红点中心模糊显现女儿像,唐尧瞬间倒地,没了声音。
何时唐尧潦倒卑微如此,从来都是掌握别人命运的人,这会儿寄希望于不存在的东西,还虔诚至此。唐家人没有这么卑微过,也没有这么无力过,唐尧无计可施,家国不容他的私、欲,他做不来去找那个像是才刚刚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可是睁眼闭眼皆是那张脸蛋,他那么努力的想要撇开一切,但是密切和王家接触的事儿他依旧能看见,他也依旧能想起窦荛是多么无辜的被唐家硬拉进来。原本她可以有一个平静的人生的,或许碰不见他,然后在某个地方照例生儿育女幸福的过完一生,那样的小人,哪个男人都该放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她定是不会有这样的颠沛流离和不安稳的人生的。
无处可说,也无计可施,没了出口,家里也是呆不下去,于是唐尧来到这地儿,这么个地方,然后把自己弄成那样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的样子。
到底在无知无觉间,命运怎样安排了一切,怎么就让那么个男人,忽然之间找不到出口了呢。
过了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这里到处是趴在地上的人,唐尧昏迷了几分钟竟然没人发现,于是睁开眼,佛祖额心的红点儿没了女儿像,唐尧沉默的起身,然后走出了大殿,
看不见那些壁画,也看不见那些彩雕木雕,迂回曲折的走廊蜿蜒向上,润了润自己的唇蹒跚走了出去。
哪里都是热闹的,哪里也都是有小贩的,没有目的的走动间忽然听见“唐卡”两个字,唐尧顿足,顺着声音看过去,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