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再醒来面对新一天的太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会像不曾存在一样烟消云散。
但我醒过来的时候,外面还黑着,新的那个太阳也还不知道正照在地球哪里。
会醒过来不是因为睡醒了,也不是睡不着,更不是听到了超过60分贝的声音,而是悲催无比的,肚子一阵儿一阵儿疼,我必须爬起来去厕所。
这一起,后半夜我就没机会再睡了。
我一向身体不错,感冒发烧的毛病少有,肠胃更是很好,从大学刚过来适应了北京的水土之后,到现在就没闹过肚子。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闹起来就闹了个狠的,平均二十分钟跑一趟厕所,窜稀窜到脚软。
家里没药,我就多喝了点儿水,想着窜稀是小毛病,能拉的都拉完就好了,实在不行等天亮了去买药肯定一吃就好。
结果我错了,连着拉了一夜,等到早上的时候,别说出门儿买药,我连好好儿走完从卧室到厕所这几步路都费劲,肚子抽了筋儿一样疼,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两腿发软眼睛发花。
为了节省功夫,我后来干脆坐在马桶上就没起来,与其折腾,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后脑勺磕在墙砖上疼醒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坐在马桶上睡着了,如果以后搞个“你睡过最特别的地方”这类的评比,我觉得我今儿睡马桶一定可以榜上有名。
醒了之后又等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确实已经没什么可拉了之后,我挪回了床上打算接着睡,结果虽然没的拉了,但胃肠还是不消停,一阵儿一阵儿拧着劲儿地疼,疼得我直冒冷汗,别说睡了,换了好些个姿势,坐着躺着趴着都待不住,最后还是侧躺把身子蜷起来才好受了点儿。
真不该吃那碗面,搞不好挂面早就过期了,或者鸡蛋是不新鲜的,再或者那鸡蛋是人造的……
拉肚子就跟感冒一样不是病,这是我一直的想法儿,所以虽然肚子疼了一夜,但我总觉得再等等就会好了,结果事实再一次证明,平时身体好的人生起病来才更要命。
拖拖拉拉熬到天亮,趁不怎么疼的时候睡了一会儿,再疼醒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大太阳晒着,看样儿,是快中午了。
想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爬下床,打算出门儿买点儿药吃吃,这么个疼法儿,应该不是一般的拉肚子,可能是急性肠胃炎什么的。
结果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儿,又是突然一阵疼,疼得厉害,我根本直不起腰来,算了算,这一路需要爬下楼再走出小区过一条马路步行几百米,我觉得以我现在这状态能打个来回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在琢磨了好半天之后,我又挪回了卧室,从衣服兜儿里摸出手机充上电,也没工夫管那十几条未读短信,先给岳辰打了电话。
好哥们儿是干嘛用的?好哥们儿就是用来添麻烦的。
虽然他肯定又要骂我乱吃东西,但被他骂和肚子疼比起来,我觉得被骂还舒服一点儿。
再说我都已经够可笑了,实在不愿意一不小心因为拉肚子厥过去,报纸上如果登着“本市一青年死于家中,死因疑似拉肚”这种新闻,那我就是死了也得郁闷得复活回来。
拨了两遍电话才接通,岳辰那边儿声音乱糟糟的,“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有事儿?”
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着不那么哑,“猫蛋子,救命啊,爷窜稀呢,肺都快从屁眼儿里拉出去了。”
“换季是容易拉肚子,有药么,你先吃点儿药,我现在走不开,等晚一点再去看你。”
“我Cao,真他妈不够意思,亏我一直把你当铁哥们儿,大周末的你干嘛呢?陪女朋友呢吧,你个重色轻友的。”
“我在通州呢,鸡舍还没弄好,我得在这儿看着。”
“你在通州干嘛?什么鸡舍?”
“看来咱们两个真的有时间没联系了,年后我就辞掉工作自己干了,我没跟你说过?”
我这才想起来,好像是听他提过,不过我没注意,“哈哈,对,提过,那你忙吧。”
我刚准备挂,岳辰就又说:“等等,你拉肚子严重么?别耽误了,吃点药,不行让叶闻陪你去趟医院,对,还是去医院吧,别乱吃药,我跟你说……”
他在那边儿仔细交代着,我却哽住了,这一晚上肚子疼着几乎没怎么想起叶闻的事儿来,他这会儿一提这个名字,我突然特别清楚地意识到,我跟叶闻已经彻底完了。
“鸟剩子?关关?喂,你听见了没?是不是信号的问题……喂?”
我应了他一声,“听见了。”
那边儿声音断了几秒钟,接着乱糟糟的声音一下子没了,岳辰的声音突然无比清楚,“现在能听清了么?你怎么了?声音都不对,关关?”
“我没事儿,你忙吧,挂了。”我说完挂了电话,觉得难受得厉害,心里就跟拧麻花似的。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劲儿,我一脚踹翻了床头的小桌,然后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的头捂得严严实实,试着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