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这人还真当自己是神医了?病怏怏的柳神医你说这话不怕闪着舌头么?柳神医不前日还和人说医者不能自医么?怎么一转眼就忘光了?
薛军师应变还算伶俐,呆了一呆,就控制好了表情,扶额道:“神医说的是……”
虽是附和,但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其可信度自然要打折扣。柳从之笑笑,忽然一叹,“你如今也算我麾下将领了。”
薛寅安静下来,肃容道:“多谢……赏识。”
他下意识间陛下二字就要冲口而出,所幸止住了。柳从之道:“将门虎子,我知你能为定然不凡,如今风雨飘摇,能得你相助,我亦十分高兴……”说到此处,他又笑了笑,眼角起了一二笑纹,忽然探手入怀,拿出一样东西,抛给薛寅。
薛寅抬手接住,一看,却是愣住了。
这是一枚玉佩,乍看十分眼熟,正是柳从之上次负伤濒死,他搜刮柳从之身上的东西的时候,看到的这人贴身所戴的玉佩。
这玉佩不大,以薛寅的目光看来,也非是什么名贵之物——小薛王爷虽然半辈子穷得响叮当,但好歹是个王爷,眼力界还是有的,只是正因为并不名贵,这物于柳从之恐怕就更加珍贵。这人什么样的富贵没享过?这东西的意义一定不凡……
薛寅手捧着那玉佩,眉头蹙起,低声道:“神医你……这是何意?”
他不知怎么称呼合适,索性就叫神医了,反正姓柳的脸皮够厚,莫说叫他神医,叫他神棍他恐怕都会笑眯眯地装模作样地给你算一卦。
柳从之笑道:“我身无长物,也无什么东西可赠。此物是我贴身之物,此番赠与你,也可做个凭证。来日若有任何变故,你大可携这玉佩找我理论。”
他这话说得有些语焉不详,薛寅却明白了,这是御赐之物,也是信物,如同那什么免死金牌、尚方宝剑一般,是柳从之给他的承诺。
柳从之这是在安他的心。
薛寅手握玉佩,这旧玉佩带了柳从之的体温,握在手里感觉温温的。他心情一时有些迷惘,想不透柳从之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毕竟柳从之实在无需如此,薛寅信不信柳从之,对不对柳陛下放下戒心,事后跑不跑路,都与大局干系不大。薛寅想着,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是你贴身之物,我怎敢收?”
柳从之笑道:“正因是心爱之物,我才赠与你。有何不能收的?”
这话像是大有深意,薛寅琢磨了片刻,决定暂时将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深意给无视了,道:“此物可有由来?”
“自是有的。”柳从之远眺瑶水湖面,深吸一口气,悠悠道:“此物是我一名长者所赠。”
他如此提及,这名长者必然重要,柳从之像是起了谈兴,笑道:“我出身卑微,无父,只得一母。”
薛寅点点头,这些掌故他倒是隐隐听过,虽然都不甚详细,但以柳从之名声之大,有些事自然会被人挖出来。早在柳从之为官之时,他的出身就是他的一大软肋,然而换句话说,以柳从之的出身能走到今天的地步,着实堪称奇迹。
“我无人拂照,幼时单单为了读书就吃尽了苦头。”柳从之忆及旧事,神情竟是十分柔和,“后来我遇上了这位长者……”他说到这儿,笑了一笑,“他年纪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也非什么富人权贵。我入仕之后,走得也远比他要远,当年当真是风光无限……”
柳从之语调中带了一丝嗟叹之意,再是风光无限,如今回首也不过满目苍茫。薛寅听在耳中,心头一动,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就听柳从之道:“然而我敬他爱他,这枚玉佩乃是当年我高中时他赠与我的,祝愿我早日娶妻,飞黄腾达,一生顺遂……此物是我多年来的贴身之物。”
薛寅听到此处,道:“那神医就……更不应该将这玉佩给我。”
“给你你就拿着。”柳从之回过头来,对薛寅一笑,他这话说得竟是分外干脆,全没平日说个话总要拽几道文绕几道弯子的脾性,一句话斩钉截铁不容反驳。他含笑看一眼薛寅手中的玉佩,“这人已故去多年,前尘旧事,多想也是无益。”
仅是前尘旧事……么?
柳从之的声音极其平和,薛寅看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出了神。
柳从之黑瞳幽深,平静得如同眼前的瑶水湖,不起丝毫波澜。
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出身微寒,半生动荡;享尽富贵,历尽诸苦。至最后,也不过是这满目平静,半生荣辱,尽皆如云烟过眼,不留丝毫痕迹。
薛寅将那块有些温热的玉佩握在掌心,有些困惑地揉了揉眼睛,问:“这位长者……是因何过世的?”
他知道自己或许不该问这一问,然而掌中握着这枚玉佩,有些话自然而然一张口就说出来了。柳从之闻言,仅微微一叹:“他是受我拖累。”
薛寅于是闭了嘴。
柳从之今日的态度极好,好到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块令牌,一枚玉佩,一番吐露心迹的话,细细想来,确实都蕴含深意。薛军师着实有些迷茫,以前柳从之笑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