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见睡暖和。
叶樱叹了口气,头昏脑涨地起了床,眼见着外面天色擦黑,便穿好衣服循着叶楠的读书声,摸出了屋门。
被清早的寒风冻得牙齿都咯吱咯吱打架,叶樱瞬间清醒了许多,跑进厨房一看,没想到叶楠正一边烧火做饭,一边凭空背书。
他见着火势渐小,又用铁钳在灶里扒拉了两下,夹了柴火塞进去,眼睛盯着灶火眨也没眨过,口中背书声也不打顿,却是朗朗上口。
他这般认真,也没注意到叶樱进来,倒是卧在灶台前边烤火的小黑炭听到了动静,翻身爬了起来,欢快地摇着尾巴,这才叫叶楠回过神来。
“阿姐,我把你吵醒了?怎的不多睡一会,快过来暖和暖和身子。”
叶樱连忙摇头,摸了摸小黑炭的脑袋瓜,只觉得被火熏得浑身都松快了,一时打趣儿说道:“苍老师说得好,除非你能躺在床上赚钱,否则就不要赖在床上。”
叶楠一愣,从未听说过这种言论,却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问道:“不知这位苍老师,却是出自哪家,怎的没听说过?
叶樱噗嗤笑出声,连忙岔开话题,凑到跟前看着叶楠道:“我说家里怎的连书都没有一本,你是读的哪门子书,敢情是直接背的啊!”
叶楠刷地一下涨红了脸,便是在火光照耀下也十分明显:“小时候有一阵家里穷,买不起书。上学时先生要考背书,我便借了书全背下来,再还给先生。现下休了学,也要日日温习,勤加记忆以免忘记……其实,后来家里还是有几本书的,只是前些时候都卖掉了,等有钱买了纸,再默写下来便是。”
听叶楠说小时候有一阵家里穷,叶樱回忆一下,估摸着是大伯霸占了田地卷走家产那段日子,便有些咬牙切齿。待听到他竟能背诵并默写全文,更忍不住啧啧称赞:“别人都是抄书,你是默书,可了不得。”
要知道,小时候上学,叶樱最头痛的便是课文后面的那句“背诵全文”,若是碰上默写,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别说这一世叶樱连字都还没认全,便说上辈子,叶樱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学渣,眼见着自家弟弟天资聪颖尤不自知,便有些喜不自胜,若他日后考科举一举高中,岂不是美滋滋,便暗自下决心待挣了钱,便要先给弟弟买纸买书。
喝过稀粥,叶樱嘱咐了叶楠两句,就急匆匆去了许家,头天晚上说好了的,天亮之前就得到。
方才叶楠竟问叶樱,哭丧这活计还缺不缺人,能不能带上他,遭了叶樱好大一个白眼,这弟弟有的地方聪明过人,有时候却又蠢极,他是要考科举的,哪里能干这个,只怕到时候头一个刷下来的就是他。
于是叶楠即便再心疼姐姐,也是被堵得没有话说,却愈发内疚,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发狠把力气用来专研学问和背书,别看他仿佛脑子里就有一本摊开的书,指哪背哪,且一字不差,其实大部分还是刻苦用功的结果。
且说叶樱轻车熟路到了许家大院,恰巧黄天师携着弟子都已起了个大早,正在做着法事的准备。黄天师又恢复了白日里道貌岸然的模样,仿佛昨夜烤火吃鸡的事情俱是他灵魂出窍。
按照这里的丧俗,一般人家里有长辈去世的,灵柩最少要停三天以上,据说是期盼死者还能复生,如果三天还不能复活,才算是没了希望,因此做法事除了敬送亡灵,也有招魂一说。
不过,看黄天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叶樱估摸着,他应该是从来没招回来过魂了。
许家的法事要做七天,头一天择日初丧,法事就较隆重,早中晚一天做了三场,往后几天只做白日两场。奇日死则偶日葬,许老太太是在初七晚上咽的气,法事的最后一天正好是十四,便要到那天下午才出殡。
昨儿个一早,许天平就差人给四处的亲戚好友报了丧,因此住的近些的,昨日就有人来吊唁,住的远的,也就这几日便到,一时间许府人来人往。
因着来吊唁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哪一个都不能怠慢得罪,丫头婆子忙着伺候人,更是恨不得脚下生风,就连毛管事,也是转得跟个陀螺似的,于是偌大的一个院子里,一时半会竟没人顾得上叶樱。
叶樱也不发憷,跟黄天师打过招呼,领了孝帕往头上一披,找了个黄绫子绣花罩子的草墩,便跟着哭丧的两位师傅跪下了。
眼下法事还没开始,叶樱就看着供桌上的供品干瞪眼。黄澄澄的蜜桔,红彤彤的苹果,皆裂开嘴笑着一张脸朝她招手。供桌后面挂着黄幡,隔着后面便是许老太太的棺材。
叶樱只打量了两眼,涂了朱红的漆,眼看着应该是松柏木的,取的是松柏长寿的寓意。她知道棺材不能用柳木,因为柳木不结子。只是这松柏还遭雷呢,许天平竟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叶樱跟着几个哭丧夫跪的位置比较靠边,显然灵堂正中间宽敞的位置,是留给许天平一众家属亲眷的。
哭丧夫的职责所在,就是当主人家哭不出的时候,带着他们哭,当主人家哭累了的时候,替着他们哭,当主人家哭小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