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已老,不宜出远门,但老朽有一徒弟,聪慧异常,老朽已把毕生所学传授于她,若不嫌弃,她可替我医治贵公子。”
在听闻她是顾青禾的女儿后,男人的顾虑瞬间消了,于是,一切已成定局。
“阿穗,到了霍家,一切以少爷为重,不得任性。”
车已驶出辛夷镇,顾青禾的话强行把她的思绪拉回。
“嗯。”她点头。
“霍总答应你住进霍家,给你去C城上学的机会,又给小旭请了最好的医生做手术,做人要学会感激。”
“少爷从小就有家庭医师照看着,也没能医好他的身体,你要没那能力,也不会有人怪你,只是你得照看好少爷,别让他的情况变坏,少爷是霍总的命根子,他好,我们就都好。”
这次,她望着窗外,长久没说话。
顾青禾转头看她,只看到一个嘴角挂着淡淡嘲讽的侧脸。
“爸,前天我收到了哥的信。”
“他说他在戒|毒|所难熬得很,每天都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往他身体里钻。”
“所以,爸,你真的感激霍家?”
她清冷的语调在耳边回转,前方路过的人他差点没看到,顾青禾猛地踩下刹车,开始大口喘气。
他转头,就看到她已经微微低头,合眼浅眠,仿佛刚才她说的话,只是他的幻觉。
***
下了飞机又坐了三小时车,总算到了霍家。
一抬眼,月白色的别墅,前院花团成簇,典雅恢弘,她只在电视中见过这种房子。
他爸领她进去,就看到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领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在楼道口焦头烂额。
二楼传来金属摇滚的音乐声,混杂着年轻男女的呐喊和疯狂的笑声,在一楼,也感觉震耳欲聋。
“少爷又带朋友回来?”
女人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点头。
“霍总去出差了,今天上午少爷领了十几个人进来,又从酒窖里搬了几箱酒,已经八个小时了,还没消停。”
“少爷喝不得酒,叫人去提醒了吗?”
女人的眼神无奈地转向身侧的少女,少女立刻背过身,这时刚好和温穗的眼神撞上。
“妈!我不去了,那群人已经羞辱我一次,还让他们羞辱我第二次吗!?”
少女的眼睛很大,闪着灵气,但脸上长满痤疮,一块块的红,乍一看有些恐怖。
她反应过来,伸手指了指温穗。
“顾叔,她就是你女儿吧,她能去吗?”
“反正打死我也不去了。”
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中,她点了下头。
在厨房忙活了半小时,她端着醒酒汤,敲开了二楼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个女生,皮衣短裙,五官Jing致耐看,但眼角的眼妆花了,看起来很滑稽。
“阿希,你家土包子真多,这又是哪个?”
少女的调笑带着十足的讥讽,一时引起一群人的注意。
在场男生居多,举着酒瓶在吹,目光移向门口时,先是想笑,而后,有片刻滞愣,准确地说,是惊艳。
温穗灰衣布鞋,长发省事儿地扎成马尾,在他们富家子弟眼中,的确是土到掉渣,但张脸,沾染了江南烟雨的朦胧温意,着实灵秀脱俗。
在场两个女生,给她开门那个,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还有一个,陪坐在他身边,打扮清丽,明显是教养极好的姑娘。
“阿希,别只喝酒,我带了福善斋的点心,你吃点垫垫。”
皮衣少女幅度极大地坐在沙发另一侧,抱住他另一只胳膊,眼角眉梢都是挑衅。
“江茗兰,当乖乖女别在这装啊,阿希今天心情不好,就想朋友陪他嗨,你这是扫地哪门子兴?”
两人剑拔弩张,霍希光却把手臂突然抽出,搭在椅背上,没理她们的纠葛,眼神落在温穗身上。
“顾叔带来的另一个拖油瓶,就是你?”
她坦然迎上他的视线,没说话。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他。
一个月前,在辛夷镇,他来看病那几天,她去镇里唯一的寺庙礼佛寺给小旭求护身符时,见过他。
那天有寒风,他只穿着一件高领毛衣,瘦削俊秀的脸,藏在领子里。
他当时望着门口最大的佛像发呆,住持笑盈盈跟他说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一沓红色的钞票,眼都没眨就塞进化缘箱里,然后,双手合一,弯腰对佛像鞠了一下。
她刚好路过,好奇一问:“你信佛?”
他瞥见她手里的护身符,勾唇,莫名笑了。
“所谓神佛,是脆弱的人性强行牵扯过来的寄托。”
“人只有在绝望时,才不得不信。”
当时的他,长林玉立,少年高瘦的背脊,一次次鞠躬,带着虔诚。
那天他白色的背影像极了南方的初雪,让她生出他是干净的、无辜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