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狂风呼啸。我忍着后庭难以启齿的疼痛,起身关上了窗户,将飞舞的雨点隔绝在外。我没去清洗,只静静地坐在床前,就着窗外昏黄的街灯注视着我妈灰白的面容。
我不得不承认,十多年来,我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宁静。我惧怕的从来不是疾病和贫穷,甚至也不是侮辱咒骂,而是未知,也只是未知——在希望和绝望中纠结反复,却永不得愿。
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境地吗。我失去了我相依为命多年的、给予了我疼爱和屈辱的母亲;她尸骨未寒,我就被一个嫖客压在身下强暴。
我已坠入地狱,再不能沐浴光明。如chao水般的压抑几乎将我溺毙,我不想逃,也逃不掉,我只从容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没入幽深的海底。
直到天黑时刻,我才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冰凉的水流隔着衬衣打在身上,清澈而透明,却永远洗不净肮脏和惨白。手指伸向后庭密处,从中抠挖出带着血色的、凝结了的Jingye。最后才换上勉强合身的干净衣服。
我打了一盆热水,蹲在床前给她擦脸,像过去无数次照顾她的时候。她再也无法睁眼,也不能自己换衣,我只好为她脱去那沾满Jing斑的衣物。
我看着眼前赤身裸体的女人,她的躯体已经僵硬了,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青紫痕迹,好半天都没把她和母亲这两个字划上等号,心中有点酸涩复杂,却再流不下一滴眼泪。
我为她选的是一件蓝色丝绸旗袍。她穿蓝色很好看,高贵典雅,却又无端地生出一股脆弱的美感。我想,她应该美丽地绽放一次,在彻底消失于人世之前。
然后,我便静静地等候着天明。太阳东升西落,我要在明媚而温暖的阳光下,将她光明正大地送走;而不是趁着吞噬人的黑夜,把她拖到殡仪馆火化潦草完事。
——她总说她这一生东躲西藏,零落成一个风尘女子,愧为人女,也愧为人母,就是化为一抔黄土都怕脏污了那纯洁的土地,但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黎明的曙光撒进这个Yin郁逼仄的房间的时候,我拨打了当地殡仪馆的电话。
大概等了两个小时,殡仪馆的车就来了,两个瘦小矮弱的男人进了屋,他们沉默木讷,一副早已习惯生死的模样。
他们把我妈抬上担架,带着她,行走在阳光下,哪怕周围街坊邻居的杂言碎语再大声,步伐都依旧沉稳而坚定。
我带上了户口本还有我妈的身份证,还有铭刻了我们母子耻辱的钞票,跟着他们上了车。
镇上的殡仪馆并不正规。那个高高瘦瘦的颧骨很高的女人,在得知我们母子并无其他亲人后,直接收了我的钱,安排了人将我妈送进了焚化炉。
那一刻,我放佛看见我妈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微笑。衬得那身漂亮却过时的旗袍格外好看。或许,她也因为这肮脏又屈辱的一生的结束,而感到了些许解脱吧。
我坐在大厅,无聊地抠着手上的倒刺。冷眼看着殡仪馆中的人来来往往,他们真情实意、虚情假意地悲泣着。
有人焦躁地抽着烟,烟头落了一地;也有人烦闷地抓着头发,嘴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哀鸣;还有人哭到休克,连走路都成困难。我却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负责人便叫我去捡我妈的骨头。他的脸上被时间镌刻下深深的皱纹,夹杂着些许黑灰,也不知道是谁的骨灰飘出了焚化炉。或许是想再最后看一眼人间,却停滞在这里,最终顺着水流进入下水道。
在抱着我妈的骨灰盒的那一刻,我终于有了落地的实感——她是真的死了,被装在这个沉甸甸的小盒儿里。
说来也好笑,电视剧也全都是骗人的,根本没有把人烧成灰一说,里面是被敲碎了的大腿骨和颅骨。
我抱着她的骨灰盒往回走,很慢很慢。不管前路如何,都只剩我一个人,走得快些,或者慢些,总归是要死的,我不急,真的,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