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心里一咯噔,睁着眼睛说瞎话,“贵主没有告诉奴婢,她会去哪里。”
裴云瑾的眼神扫到她身上,红豆立刻将腰弯成了煮熟的虾,头低得不能再低。
那道骇人的目光在红豆身上停留了许久,终于移开,裴云瑾没有多说一句,转身离开了青玉宫。
安瑞跟在裴云瑾后面,老实得像个鹌鹑。
惠兰不在,红豆就是青玉宫的大宫女,林萱出宫前的妆容,乃至衣服、首饰,以及随身携带的小物件和出宫后会用到的器具,随身服侍的人都由红豆安排。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是林萱不许她说罢。裴云瑾已经答应过林萱,他不会再做违背林萱意愿的事,既然林萱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吧,也不必派人去打听了。
裴云瑾出了晴云阁后,去往舜华斋教小皇子、小公主们读《孟子》。
待下了课,他看见惠兰在舜华斋门外等着。
裴云瑾愣怔了一下,又看向安瑞。
安瑞堆着满脸笑意,眼神里透着“世子快点夸夸我”的期盼。
裴云瑾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是安瑞说服惠兰了,去跟红豆问出了林萱的去向。
惠兰主动对裴云瑾说:“贵主今日与阳大公子在东江苑听曲,说是东江苑里来了位会弹《广陵散》的先生,特意去向那位先生赐教。”
这可不是他违背了林萱的意愿,是她身旁服侍的人主动告诉他的。
安瑞去找惠兰帮忙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努力说服她,裴云瑾才是林萱最好的归宿。犹豫了很久,惠兰才去找红豆问消息。
她从小陪着林萱长大,见林萱吃过太多苦头,一心想着让林萱今后的日子能好过点,在她看来,裴云瑾真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容貌俊秀,有权有势,最要紧的是他对林萱有求必应,无论林萱怎么冷淡他,他都不会生气。
以惠兰的眼界来说,她的确是一心只为林萱着想,没有私心。
她不知道林萱有过两辈子的经历,不知道林萱做了那个类似“老天爷在警告”的噩梦,不知道对于林萱来说,裴云瑾非但不是她的归宿,反而是她想要拼命逃离的陷阱。
安瑞以为裴云瑾会立即出宫去找林萱,等了半晌,却听见裴云瑾问:“吕守一故意纵容河南道匪徒入京的事通知李远山了吗?”
“已经告诉他了。今日,李尚书送来十万两银子当谢礼,收还是不收?”
“收了吧,捐去郑阳府赈灾!”
裴云瑾说完,也没再提别的,移步回晴云阁。
安瑞有些不安,世子到底出宫还是不出宫呢?他不担心贵主喜欢上阳公子吗?
可是,他走到秋容道附近的廊庑时,忽然停下,又问:“阳蒙今年多大了?”
安瑞一颗心落到实处,原来世子还是在意的。
世子从前只关心朝堂利益和战场局势,对女人从来都不关心。
后来遇到了那位贵主,一切全变了。
“阳蒙今年十八,尚未及冠,他两年前入的铁甲军,短短两年内从一名普通侍卫升作从六品英武校尉,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
当然,跟世子爷是不能比的,安瑞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裴云瑾倒是不担心这位阳蒙,林萱性子看似洒脱,实则警惕心重,她不会随意喜欢上一个人,哪怕喜欢上了,也要再三衡量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他担心的是那位会弹《广陵散》的琴师,那位会不会是林萱前世喜欢的人?
前世有段时间,父皇病重,他一直住在皇宫帮父亲处理政务,当时林萱还在宫外的府邸。三个多月后,他去看林萱,林萱给他弹《广陵散》。
他抬头看林萱,只见她讲起那位琴师的时候,满脸红晕,宛如沐浴在晨光中的一朵向日葵,他随意问:“你跟那位琴师倒是聊得投机。”
林萱说,那位琴师曾是一个小国家的王子,故国灭亡后,流落到了大梁,靠卖艺度日。林萱跟他有相似的经历,两人说起话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看见对方,就像看见另外一个自己。
裴云瑾当时对林萱说的话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注意到了林萱新修的刘海,以及说话时一张一合的樱桃小嘴,还有如珍珠般的贝齿。
她垂眸时,耳畔露出的那一截细腻白嫩,令他气血翻涌。
那时候,他爱极了林萱的好颜色,对她这个人的心事,并不关心。
后来林萱跟他撕破脸,指控他从来没瞧得起她,只把她当成了排解欲念的工具。说他独宠着她,不是因为爱她,是因为他根本瞧不起别人,在没有选择的情形下,才会选择她。
在林萱看来,他也没有多瞧得起她。
后来,林萱对他死心,爱上了别人后,他才开始去想她说过的话,对她的愧疚和悔恨,日与渐增。
哪怕是现在,他也从来没有去想过,林萱到底喜欢什么,林萱到底需要什么。他除了林萱的容貌,还喜欢她什么。
裴云瑾眉头又蹙起,吩咐安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