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喜服,没有迎亲,没有红盖头。
仙草就穿着平时帮阿娘磨豆腐时的粗布衣裳,被一顶小软轿从后院侧门抬进了徐家。
听阿娘说,徐家太爷是什么翰林学士,朝里的大官都是他的学生,可惜嫡子早亡,留下两个孙子,一个天生早慧,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官运亨通,比爷爷还厉害,做了什么少卿,专门审冤案抓恶人;一个还在苦读,也不知道将来会做什么大官。
原本自己这样的的贫家女,和这种高门大户的官宦人家,无论如何也挨不上边,给人家做粗使丫头别人都瞧不上。奈何爹爹病故,阿娘一人实在撑不下一个家,只得改嫁他人。临走前托喜婆给自己未及笄的女儿寻一户人家,怎想竟然搭上了豪门富户的徐府,还是给那个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大公子做妾。
当然天上哪有掉馅饼的,这大公子年前出了事,似乎是摔伤了背,下半个身子都瘫了。别说做官娶亲,这辈子连路都再走不了一步,而且喜婆说了,大公子已经不能人道,没法洞房花烛,买个侍妾,也就是服侍他下半辈子的吃喝拉撒。
仙草悄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不用侍寝而稍稍安心,还是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无奈。她还太小,自己也说不清是觉得被有钱人买下做妾好,还是嫁给屠夫家或是铁匠家的儿子做老婆好。
轿子停在一个冷清的小院外,有两个十六七岁衣着光鲜长相清秀的小丫鬟候着,待仙草下了轿,领着她沐浴更衣,梳头打扮。
“姑娘这一妆点,真真是天香国色姿容不凡。”身着藕粉色衣衫的丫鬟看着仙草笑吟吟地出声赞叹。
“多谢姐姐。”仙草嗫嗫嚅嚅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红着脸低下头盯着鞋尖。
那丫鬟闻言笑得更深了,“我叫环芝,她叫佩芩,我们只是西苑的丫鬟,可当不得姑娘这一声姐姐,姑娘唤名字便是。姑娘是我们大爷房里的人,以后由我们姐妹服侍姑娘,有什么缺的少的,姑娘吩咐我俩就是。”
“我叫仙草,横竖大家都是伺候大爷的,我年纪又比两位姐姐小些,哪里敢让两位姐姐服侍我呀,有什么活儿一起干呗。”
两个丫鬟都掩嘴而笑,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不再和仙草争辩,一起把她带到了主院徐应殊的房外。
佩芩上去敲了敲门,“爷,新姨娘到了,爷可要现在见一见?”
“带进来吧。”房里传来一声清润悦耳的男声,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佩芩掀了帘子推开门,请仙草入内,自己和环芝跟在后面入到房里,一声不响地站在一旁。两个丫鬟神情肃然,与刚才的活泼判若两人,把仙草也吓得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拿着余光偷偷去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人一身玄色衣裳,袖口衣襟上绣着藏蓝流云纹,衬得他拿着书的那只干净修长的手,白得和纸一样。
“你把头抬起来。”徐应殊合上书,随手丢到一旁,转过头来看着仙草。
仙草应声抬头,二人对视皆是微微一怔。
仙草从未想到过,她要服侍的这位“不能人道”的徐家大少,竟然长得如此清俊漂亮,比她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光洁的皮肤白得像雪,轮廓英挺鼻若悬胆,却偏偏又生了一双秀美的含情眸,星灿灿水盈盈,微微上翘的嘴角总让人觉着这一对薄唇有股似笑非笑的味儿,光一眼,便让仙草看得心儿怦怦跳,脸上浮起两片红云。
徐应殊也对仙草甚为满意,年纪是小了些,可生得樱唇翘鼻,眉眼盈盈,腮若粉桃,面似娇兰。这还是没长开的,再过个两年褪去些娇憨,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想不到这庶民之家小门小户的,竟然也能养出这般绝色佳人。
“你们两个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徐应殊眼睛不离仙草,漠然屏退环芝佩芩,只留下小女孩自个儿一人面对自己的新主人。
仙草越发紧张害怕起来,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尖,两只手攥紧袖口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对方脾气喜好她一概不知,生怕不小心行差踏错惹了主人不快。
“仙草,倒是个有趣味的名字,可惜你的身份既成不了仙,这长相又注定做不来草。”徐应殊靠在轮椅背上,目光讥嘲,自顾自地调侃面前这个畏畏缩缩像只鹌鹑的小姑娘,忽而微微一笑:
“你把衣服脱了,里外都脱光,给我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