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乍裏记起一桩事来:「年年元
宵节,雨洒屯都请来戏班唱大戏的哩,今年咋没听人说起?!」
雨洒屯是黄牛村北边相邻的一个村子,以雨水丰沛田地肥沃而闻名远近,屯
裏的霍光地是头号财主,年年元宵节都要搭戏台演三天三夜的大戏庆贺丰收,将
元宵节形成的欢乐气氛推到高chao,这是一年裏又一个轻松快乐的时月。
「咦!一扒拉的烦心事,搅得我倒把这茬给忘了!」牛炳仁一拍大腿,擦了
擦油乎乎的嘴说,他唯一的爱好便是听戏,往年有金牛经管着牲口,一家三口在
日头未落便赶往雨洒屯去听戏,「年年都有,今黑是头一晚!不知请了哪裏的戏
班来,没了金牛,今年怕是去不成了咧!」他落寞地说。
「你去你去!我来经管牲口,带上高明两口儿,」牛杨氏大方地说,她晓得
丈夫最好这口,不想拂他的意,「兰兰去年刚进门,也没去过,让她疏散疏散心
情,也好过呆在家裏不出门!」
「既然今儿兰兰是主角,我作爲男老人也不好领着,还是你去的好,」牛炳
仁知趣地推辞道,尽管内心很失落,也表现出作爲家长的豁达大度来,「隻是你
怀着身孕,戏台前人多要防止拉扯,远远低看看就回来。至于高明嘛,结了婚的
人了,凑啥热闹?留在家裏陪我谝白解闷儿!」
……
第十七章邻村看戏
日头离西山头还有尺把高的时候,牛炳仁便站在庭院中央大声地宣布今黑的
安排:「今个接着吃剩下的汤圆,兰兰和你娘去看戏,早去早回,高明和我在家
看屋,铡草!」牛高明当即抗议爹的不公平,牛炳仁睁眼一瞪呵斥道:「你还是
碎崽儿!全然不像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娘儿们去看戏,你打什么溷?!」
「金牛都去的嘛!」牛高明嘟嘟哝哝地说,早间他在村口遇见金牛约他一搭
去看戏,他正准备吃了晚饭去叫他——虽说主仆关系已经解除,可是两人兄弟般
的感情依然存在,见面还热乎得很。
一提到金牛,牛炳仁记不得了曾经结下的父子关系,隻记得他招呼也不当面
打一个就离开牛家,一时便有些恼羞成怒:「不要跟我提啥金牛银牛的,我不认
得他,他不认得我,你是有婆娘的人,他是穷光棍汉子,从今往后不许你和他搅
缠在一处!」
牛高明很少见到爹如此火大,愕然退到厢房裏去了。对爹这种隻认利益的作
风,他是早就习惯了的,隻是没想到在金牛身上竟达到了严重的地步,他想替金
牛说句公道话的机会也没有得到,谁叫他是爹呢?
吃完汤圆,牛杨氏和兰兰出得院门来,日头早落下山头去了,河川两岸沉浸
在苍茫的暮色中,三三两两的人提着纸煳的灯笼从门口赶往雨洒屯的方向。牛炳
仁点了灯笼赶出来塞在牛杨氏手中,婆媳两个便溷入稀稀拉拉的人流裏出发了。
两裏地的远近花不了多少时间,婆媳俩早远远地望雨洒屯上空明耀的灯火,
到了戏台跟前早人山人海的了,戏台下笼遭着浓烈的旱烟气儿和刺鼻的汗酸味儿,
令人头昏脑涨的气团让人透不过气来,牛杨氏又怀着身孕,便挑拣了个靠近路口
的位置,拉了兰兰的手远远地往戏台上看,眼角却在攒动的人头中辨认那张熟悉
的面孔。
两人高的戏楼两旁是粗壮的台柱,上面用铁丝绞挂着两大个黑漆漆的敞口瓷
钵,钵裏盛满了清亮的菜籽油,钵沿上各搭一跟缰绳粗细的纸捻儿,腾腾的油烟
带起红赤赤的灯火团儿来,将戏台上的角儿照得明晃晃的分明。这回请的是最有
名的田家戏班,正戏还没开演便先上一折《走南阳》,说的是汉光武刘秀被逆贼
王莽一路追杀,奔到乡下撞见一个到田裏给家人送饭的村姑,刘秀大概是饿得慌
渴得急了,丢了皇帝的气范摇身变成了一个泼皮无赖,嬉皮笑脸地拿好话来诓哄
村姑,村姑心子儿软,便将提篮裏的包子给了他两个,rou汤也给他喝了大半碗。
不料刘秀这厮得了好处仍不满足,厚了脸皮拖声摆调地将村姑来戏弄:「孤家今
儿得你两个包,明儿赏你宫中糕!」一边唱一边伸手去摸村姑的脸,村姑一扭身
躲开,他又唱:「孤家今儿喝你半碗汤,明儿赐你华清浆!」一边唱一边探手去
撩村姑的衣角,噼手便将手掌插到了女人的前挡裏。村姑对男人的死缠烂打却不
气恼,用娇嫩甜润的嗓音回应着和他打情骂俏,一噘嘴一抛眼尽显sao情的模范,
将村姑那半推半就的动作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