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灯光落在两人之间。
盛意觉得自己的脸被他盯得快要发烫,许是因为刚刚用掉了太多情绪,到了这里,她反而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后,理性也慢慢回归。
不是完全感受不到江妄的喜欢的,况且,他本也没打算去掩饰过。
但她一直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不是不自信,而是她实在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她无法判断江妄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真的动了感情。
就算是动了感情,他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她知道自己对他的喜欢有多重,在两个人极为不平衡的感情里,贸然去接受,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她瞻前顾后,越是在意,越是倾注了太多的期待,反而越不敢轻飘飘地去接住他递来的手。
他们在这里拖延太久,沈致终究还是打了电话进来,两人之间的僵局总算被打破,盛意趁他接电话的时候,逃离了他的钳制,打开门走了出去。
停了两分钟,江妄才出去,他有意错开两人的时间,但一前一后,还是引起了沈致的侧目。
他的视线落在盛意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和江妄起皱的衣襟上,只停了一秒,就迅速移开了。
他们回去没坐一会儿,席筵就散了。
这儿离他们住的酒店并不远,沈致本来说要开车送他们回去,被他们拒绝了。
两人一路沿着海岸往回走,海风腥咸而chaoshi,盛意刚刚回去后,大抵因为心里装着事,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故而但凡别人来敬酒,她全都喝下了肚。
虽然中间江妄帮她挡了两次,但她的酒量实在太差,这会儿江妄在她眼里已经重成了好几道影子。
她其实已经晕得不行,但表面看起来还是很平静,她自己以为自己走的一直是直路,然而在江妄眼里,女孩踩着一双细细的高跟鞋,脚下走的路线可以画出好几个“S”来。
他没有去扶她,但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
夜里有少年结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江妄怕他们不小心撞到盛意,这才走过去,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往旁边带。
他每次都是只握她的手腕,从不会逾拒去碰她的手。
他平日里明明看着很酷的一个人,但在某些方面,又显得古板得不行。
盛意转头去看少年们的背影,大约都还是中学生,穿着统一的白色校服,黑色直筒裤,身影与背后湛蓝海水融在一起,莫名令盛意想起自己年少时看的那些青春电影。
她指着其中一个少年对江妄说:“那时候,你也是这样。”
她醉得有些糊涂了,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江妄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男孩们已经走得更远了,小小的一群,在黑夜里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盛意停在原地看了片刻,无端的,眼眶忽然就shi起来。
这场眼泪她憋了太久,之前都只是小小的哽咽,还未来得及发酵,就被她强忍了回去。
然后不知是这夜色太撩人,还是这酒意太醉人,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
她哭得伤心,梨花带雨,她站在那里,整张脸都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眼泪又顺着她的指缝溢出来。
她哭得安静,只有偶尔才会泻出一点呜咽声来。
江妄又想起谢乔说,好像是他们大三那年,有一次,盛意在宿舍里似乎也这么哭过,那次也是因为他。
他不记得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想到自己可能曾在无数个这样的时刻,令她如此委屈又难过,就觉得悔恨万分,心脏抽抽的疼。
“我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能看见你的背影。”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停下来,脸上泪痕未干,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吸了吸鼻子,在两人摊牌之后,终于再一次望向江妄,她说:“江妄,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她紧咬住唇,嗓音又轻又软:“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欺负我。”
她是真的醉得厉害,脑子里已经整理不出一段完整的措辞,一句话要颠来倒去地讲好几遍。
她清醒时明明还在跟他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但醉时,又无法遏制地向他靠近。
但哪怕如此,她也是牢牢掌握着分寸的,她心里有一千分的委屈,也只敢对他露出一分。
她在赌,赌江妄对她的喜欢究竟有多少,赌他在她拒绝他之后,会转身走开,还是仍坚持要去喜欢她。
这段喜欢她经营了太多年,期盼了太多年,她输不起,所以不敢奋不顾身跳进去。
夜风撩起江妄衬衫的衣摆,他静静听她讲完,许久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垂目看着她,神色温柔。
“好。”他说,“不欺负你。”
他的声音太温柔了,盛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江妄,她的鼻头忍不住又酸起来,刚刚压下去的泪意又重新往上涌。
江妄见状,微微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