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若是共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话音刚落,顾云瑶便心道不好,她只觉这句话很应景,但话中含义有些悲凉,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穆砚之顿住脚步,转头瞧她。
“我……突然想到,随口说的,没别的意思。”顾云瑶忙解释。
雪花飘到她唇角的梨涡处,融化成水,她的梨涡深深,像盛了一泓春水。
穆砚之轻笑道:“此时若有君在侧,何须淋雪作白头。”
雪花纷飞中,他歪头,“瑶瑶,你我本就要白头,今后每场落雪,我都会陪在你身侧。不必担心。”
轻柔的风拂过顾云瑶脸庞,远处不知谁人弹起了古琴,琴声悠扬,伴着雪花纷纷扬扬洒落。
顾云瑶一颗心如泡在温水中,暖意融融,眼眶也不禁红了。
明明是满城的风雪,她眼中,却只觉是铺天盖地的梨花纷纷。
“嗯。”许久,她低低应了一声,“你答应我的,不要食言。”
“一言为定。”
大雪中,一顶天青色油纸伞下,两个人影靠的很近很近。
顾云瑶刚回顾府,便收到了杜芝兰的信笺。
今年冬日特别冷,前段时日,大部分宴会都不举办了,这可给杜芝兰憋坏了。
她本便是个跳脱性子,耐不住寂寞,正好今日大雪纷纷,杜芝兰可算找到个机会玩乐——她要举办一场以“雪”为名的诗会。
第一个要邀请的便是顾云瑶和周晨暮。
特别是顾云瑶,杜芝兰在信里还反复强调,只有顾云瑶这个准太子妃去了,宴会才能请到更多的人,才会热闹。
顾云瑶看到此处,忍不住“扑哧”一笑。
看完信,她无奈摇头,吩咐听春研墨,给杜芝兰回信,答应她的要求。
按杜芝兰的性子,本应第二日便要举办宴会,却不想这场大雪一直下,到了晚间还没停。
晚上歇息时,顾云瑶躺在榻上,隐约听到屋顶因大雪不堪重负,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到了子时,雪大到听春听雨须得穿上厚厚的棉袄,带上斗笠、套上油纸外披,爬到屋檐上去清雪。
瑶光阁的三等丫鬟也纷纷起来,把院里的雪都铲走,怕明天一早大雪封门出不去屋。
顾泷起了身,指挥顾府的下人,将屋檐上的积雪扫净,并将各处主道全扫出来。
翌日早起,天刚放晴了半个时辰,便又下起了雪。
这场大雪足足下了两日,第三日才堪堪停下。
雪一停,顾泷一大早便上朝去,连宋氏这个一向不理庶务的人,都察觉出了不对。
早上顾云瑶陪她用膳时,宋氏感慨:”这么大的雪,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宋氏多愁善感,思及此,食不下咽,说道:“瑶瑶,若是可以,我们捐些衣物米面给百姓。”
顾云瑶轻轻撂下粥碗,点头道:“娘,你别Cao心了,每年这时节,我都会让万寿阁的方管事料理此事,今年刚入冬,他便早早置办下。”
宋氏一直都有积善行德的习惯,听了这话方放下了心。
美中不足的是,杜芝兰的宴会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十一月二十日方才举行。
此时天已经放晴许久,京都街衢上的积雪也被清扫干净,顾云瑶乘着马车一路顺畅,到了杜府门前。
杜芝兰得了消息,早早在门口相迎。
见顾云瑶下车,她忙欢快迎上前,挽住她的臂弯笑道:“你可来了,我等你许久。”
两人向里走去,顾云瑶左右扫视,发现诗会来的贵女居然不少,还来了许多面生的公子哥。
杜芝兰解释道:“一听你要来,这许多人不用我下请帖,都争抢着要来。瑶瑶,你现在可是我和音华的金字招牌,可好用了!”
顾云瑶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你呀!”
杜芝兰一点不害怕,笑眯眯道:“我还给太子殿下发了请帖,也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来,不过我想,按他以往的性子,你在这里,怎会不来?”
顾云瑶再忍不住,拿食指戳着她的脑袋,“你怎么不先和我打声招呼?”
杜芝兰偷笑,“你不要怕,我这里有的是衣裳首饰,你若感觉今天穿的过分素净,可以用我的。”
顾云瑶本有这心思,但被杜芝兰戳破,她反倒害羞。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来之前又没想到穆砚之会来,所以顾云瑶只着了一身艾青色绣银丝鸾凤纹的襦裙,连大氅都是雪白的,虽价值不菲,但却不鲜亮。
杜芝兰感慨:“说真的,我都想不到,有一天我居然有胆子给太子殿下发帖子。哎,真是世事无常。”
“感慨什么呢,杜五丫?”斜里,沈乐璜走了出来。
一见他,杜芝兰竖起眉头,“你来干甚?我又没给你下帖子。”
沈乐璜耸了耸肩,“不请自来,你没听过吗?”
第一百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