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茂典抚膝坐在一块巨石,目光往顾成礼那里看了一眼,“等用过膳,天色不早,也该下山了。”
“啊,这时就下山?”
“对啊大人,此时不过才日中,便是再逛上一两个时辰也不过才……”这人的话音在傅茂典的目光中渐渐停下。
傅茂典脸上神情淡淡,“若是尔等想要继续赏景那还请自便,傅某要先行一步了。”
姚弘文等人互相对视一眼,连忙笑道,“的确是时候不早了,我还想早点回去呢……”
“没错,今日我夫人也叮嘱我要早点归家,不便在此多留啊。”
“我也要早点回去……”
……
顾成礼跟在傅茂典身后,从山上下来后,时辰尚早,他不知李秀才父子如今何处,但想必应还在山中,心里寻思着要不等傅大人归家去,他再上山去寻他们。
他是随着李秀才一起来的,连马车都是用李家的,若是此时独自回去,怕是还要自掏腰包。
“在想什么呢?”傅茂典等姚弘文等人都走了,回过头来,就见少年不知在沉思何事。
“不过是一些琐事罢了,不值得在大人面前说道。”
傅茂典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悠悠道,“听闻你家中甚远,可想好要如何归去?”
其实他哪里知道顾成礼家住何处,不过先前曾查实过顾成礼的出身,得知他竟是一个农家子,心里很是诧异,普通农户出身,却能有这样的见地,当真是不一般。
顾成礼略显迟疑,半晌才道,“学生早年的启蒙恩师如今应还在山上,不若与其一道儿……”
“若他已然归去,又如何?”
“学生有交好同窗……”
“若也归去了呢?”
顾成礼哑然,照傅大人这说法,不管他提谁,此刻都有可能已经下山归去了,那他还如何回去?
傅茂典不知他心底腹议,而是语重心长道,“凡事都不应指托他人,而要提前准备妥当,须知依山靠墙,山倒墙倾,不管是行何事,都要做好独处的打算,哪怕道路艰涩,唉……”
他话音讲到一半,忽而沉重叹了一口气,顾成礼此刻虽不能完全懂得他何意,但仍然是行了一礼,“学生身上还备了些银钱,可在山下雇了牛车归家。”
这些银钱他原本只是打算以备不防之策,这样一来,就要提前动用了。
“不用了。”傅茂典摆手,“我会让人送你回去的。”
他不过是平白想要叮嘱几句,却一不留神就多说了,眼前少年才多大,如何能承担起那么重的所托,还是让他这把老骨头先在前面顶着吧,也给这些年轻人多些时间。
只是希望,他们可莫要辜负他的期待啊。
“傅五。”
傅茂典喊了一声,然后顾成礼便见了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从身后走到跟前来。
这人一路上都有跟着他们,顾成礼先前在傅茂典身旁犹如书童般,也曾留意到这个身穿黑色短打的男人,只不过这人一直不上前来,而是很好地控制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心思一转,便想到这人大概就是前世在电视里曾经看过的护卫,怕是只要遇到了危险或者是主人有吩咐,才会赶紧上前。
没想到竟是傅学正带来的人,如今一脸恭敬谦卑地立在他们跟前。
“他是傅五,在我身旁跟了多年,待会儿让扬叔送你回去,这傅五日后就跟着你吧。”
顾成礼一愣,跟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傅茂典看向傅五,沉声道,“傅五。”
傅五上前,走到顾成礼面前,突然单膝跪下,“小的见过主子。”
傅茂典看向傅五,眼里没有太多情绪,而是转头对顾成礼说道,“他因一直跟着我,便随我姓了傅,你若不喜欢,可以给他改个名,日后想要做什么,也可以用来差遣。”
他将傅五送给顾成礼,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从头到尾都未曾问过傅五的想法,顾成礼觉得这事发生得太奇怪了,为何要送他一个人,他要这傅五做什么?
不,关键这是一个人啊,不是一件物品,他要是不喜欢还可以随意放在家中某一处,这是一个人,他要如何处置?
顾成礼连忙行了一礼,推辞道,“大人还请恕罪,这人学生不能收下……”
“为何不能收?”傅茂典无法理解,他这么做可完全都是为少年考虑,难得见到一个天资聪慧的学子,若是好好栽培一番,将来必定有大出息,偏生是出身农家,无人替他谋划,正是如此,傅茂典才想着要送他一个人手。
这样以后不管是想要出门办事,还是有事要处理,都可以差遣一二。
顾成礼无法将心中想法全盘托出,在他看来,顾家之人与他是血亲,在这个同姓而居、氏族势力庞大的时代,他们天生就是利益一体的,但傅五不一样啊,这只是一个外人,他如何能把这个人收下,如何能完全去信任这个人?
但在傅茂典看来,这都是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