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开口,是因为他已经有发现,作为一个仵作,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判断,他能“聆听”死者的冤屈与不甘,而他要做的,就是将事实的真相揭露于众。
顶着众人的质疑目光,沈策行终于开口,他看向坐在高堂之上的县令,“不知大人可还记得,一个月之前,张稳婆的女儿也曾前来报案,她母亲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县令眉头一皱,面露不虞,不懂他为何要突然提这无关紧要的一件事,不耐烦道,“那又如何?”
倒是站在公堂之下的杨员外眉头一跳,心头涌上了不好的预感,他想要打断沈策行接下来要输的话,可对方却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张稳婆的消失是在杨小姐出事之后,她为何会不见?只怕是不想惹上杀身之祸,若是大人此刻派人去找寻,说不准还能将其找到,带上公堂来对质。”
那县令并非是什么贤能之人,但也不至于那么昏庸无道,如今一听便知这个案件里应是有大隐情,顿时招了一旁立着的捕头,“你快些去带些人手,将那张稳婆赶紧找到,带到公堂之上!”
张稳婆不过只是一寻常妇人,官府的捕快差役要是想要将人给找到,并非什么难事。
看着那捕头带人去寻张稳婆,杨员外明显不复先前那般镇定自若,偏生这个时候,沈策行仍在继续说道,“杨小姐一月之前出门踏青,恰好救了张稳婆的落水孙子……”
张稳婆就一个儿子,而那一个儿子如今也只有那么一根独苗,杨小姐让家丁将落水的孙子救起,对张稳婆来说,那真的是天大的恩情不为过。
县令还是很不解,“可这与杨小姐之死又和何关系,你又为何说杨员外是真凶?”
公堂外面还有不少百姓在旁听,两排衙役拿着杀威棒,防止百姓会闹事上前,可此刻却没人会闹事,不管是来旁诫的百姓,还是维持纪律的衙役,都满腹心神被沈策行牵走。
“杨员外是出名的乐善好施,听说姑家表姐丧夫寡居,特地接回府中赡养,连带着对那表姐的遗腹子都如亲子……”
“你住口!”杨员外暴怒,连忙喝止,不过也仅仅是徒劳。
……
等赵明昌看完后,心下唏嘘,那杨翠娥果真是被她亲父所杀,明明在一开始时写了“父母恩深终有别,夫妻情深也分离”这样的话语,如今再看剧情,只觉得讽刺,前者是写父母对子女的恩情,可这话本子里所写的,却告诉世人并非是所有的父母都会对儿女无私爱护,甚至会有人因一己私欲痛下杀手。
赵明昌看完顾成礼这话本子,还真有些意犹未尽,也说不出来他此刻是什么感受,分明这话本子写的不是寻常的那般美好,却又像是给了他别样的感悟,或许是因为有种真实感吧。
顾成礼将每个人物都描写得栩栩如生,明明有些人也不过只着墨三言两语,但却让人感觉那人已经跃然于纸上。而且看了顾弟这话本子,赵明昌觉得自己都长了些心眼了,那杨员外当真不是个东西,分明虚伪至极,想要生个男丁来延续香火,偏又想贪图夫妻恩爱名声,竟与寡居的表姐苟合生了私生子。
看得赵明昌都义愤填膺了,直到那杨员外被收监了,他才觉得舒了一口气,但发现居然还没完,后面又有几页,他有些好奇,后面还能写什么?没忍住去看了,最后气得差点连夜跑去顾家,他想要找顾弟问清楚,为何要这样安排?!
本来杨员外都被收监了,因为朝廷是以孝治国,虽是父杀女,却只判了流徙三千里,可这对一向过着锦衣玉食的员外老爷来说,已经很折腾人了,说不准在流放途中就会一病没了。但后记里面,那杨员外居然收押一段时间后就被放了出来,原因是杨翠娥不孝,所以杨员外哪怕是杀女,也只需徒几年就可以归家。
气得赵明昌恨不得摔书,为什么顾弟要这么这写,明明那杨翠娥是那么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如今居然被说是不孝,这岂不是明显有问题吗?
那杨员外明明杀女,却能继续逍遥法外,岂有这样道理?
赵明昌一肚子的气,也不打算再在书肆里待下去,气鼓鼓地跑回家,打算一回去就收拾包袱,然后明日一早就前往浮山,到时候他要亲自问一下顾弟,他为何不让那杨员外受到更大的惩罚。
可赵明昌没想到,这趟回去,居然会看到他娘坐在屋里独自垂泪的样子,原来这世上,的确不是万事非黑即白,还有很多事物游离在律法之外,为虎作伥。
……
裴清泽找了一圈都没见到赵明昌的身影,心下担忧,打算等回去的时候顺便进城去赵家探问一下,先前便说好了的都要来这浮山文会见识一番,如今赵明昌却没来,他担心是赵家出了事。
顾成礼沉yin道,“我住得偏远,倒是不能过去看一下,若当真是发生了什么,还请及时遣人与我说一声。”
裴清泽点头,“这是自然。”如今他也知道顾家住在哪儿,想要送个消息到不是难事。
如今找不到赵明昌,裴清泽干脆就与顾成礼三人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