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搞不懂我妈是怎么坦然地做这一切的,明知道带我去柳家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就像那天我在会所被李洲讽刺一样,她也会被所有人讽刺自己曾经当过小三,讽刺我不配得到柳家的承认。但她还是笑意盈盈的,装作自己听不懂,让我跪在老爷子面前叫他一声“爷爷”。
每当这时候我就会觉得我不懂她,她总是说自己是女人,自己是母亲,没有别的选择。我觉得她在扯淡,没人要求她做一个女人,没人要求她做谁的母亲,她完全可以去当人,完全可以去当柳坊。
陈志远显然很喜欢看我妈这么尴尬,但是又不敢直接表达出来,只能殷勤地问我,“今天爸爸休息,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爸爸带你出去玩。”
我接过来阿姨送上来的面包,同样不屑陈志远这幅嘴脸,只分给他一个眼神,“不用了,我有事。”
今天周日,我约了宋亦薇一上午的时间。
我已经近一个月没去过宋亦薇那儿了,宋亦薇提醒我有空过去一趟,我这周也确实该过去了。
我和我哥已经一个周零一天没见面了。
一个周前的周六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坐我哥的车,坐进去最多十分钟,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赶下去了。好吧,我可以承认我活该,但已经足足一周了,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给我。我只能关注了米乔的微博,看看她这几天有没有接到什么资源,视jian了一周了,除了自拍什么也没有。周五的时候她开了场直播,我以为我哥帮她牵线了什么流量大的带货主播,还点进去看了一眼,结果直播间在线的只有几十个人,惨淡得很。
倒是看见鞠露露拍了一个洗衣粉的广告,她在里面扮演一个把衣服弄脏的笨蛋女儿,扮演妈妈的是个老演员,国民度还挺高的。我哥对她真花心思,我有点吃醋,觉得鞠露露应该已经成功上位了我哥“情人”的宝座。他这一周没理我,却给鞠露露找了广告拍。
宋亦薇的工作室开在麦城几乎最繁华的地段,再往里面走两条街就是极映传媒,我哥的公司。
我戴着口罩帽子进去工作室,宋亦薇的前台是个长相很可爱的妹子,名字叫沫沫。沫沫每次看见我都很开心,用上扬的语调喊我一句“小礼弟弟”,她也就比我大两岁,我不愿当她弟弟,每次都要扣扣桌子纠正她。
“叫我陈礼。”
沫沫笑弯了眼睛,她是南方口音,听着软绵绵的,“你才多大哦,还是高中生,要叫姐姐喔!”
我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随手扒拉了一下头发,今天出门随意,没什么发型。
“我是顾客,也是患者。”我对她强调。说完这句话宋亦薇刚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小笼包和豆浆,看样子是刚刚出去买早餐,看见我之后热情地过来拥抱了一下,“亲爱的,吃过早餐了吗?”
宋亦薇是从外国回来的,习惯见面拥抱,叫她的患者也通通都是亲爱的。我已经习惯,点了点头又指前台,“她下次再喊我弟弟我以后就不来了。”
两个女人笑成一团,我不太明白她们笑什么。宋亦薇握着沫沫的手,小声地换了英文,“so cute!”沫沫连连点头,“yeah,yeah,yeah”地答了一串,我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很想说难道你们以为这种小学生级别的英文我听不懂吗?
宋亦薇用了十分钟时间迅速吃了个早餐,进咨询室的时候已经调整到了工作状态。
她开这个工作室舍得花钱,一共有两间咨询室,每一间的装修都是一看就很贵的。墙上挂着壁画,是绿色的,虽然看不明白画的是什么内容,但规律的线条让人看起来很舒适。墙边摆着两个暗色的沙发,每一个都是能让人陷进去舒服到睡着的柔软程度,灯光也是暗黄色,推拉门完全静音,开关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宋亦薇挽着袖子站在桌边点熏香蜡烛,点燃之后问我,“新买的熏香,味道怎么样?”
我吸了吸鼻子,隐约闻到一点淡淡的香气,“花香?”
宋亦薇笑出来,坐到沙发上,用手指了指我身后桌子上摆着的鲜花,“亲爱的,花香是那个。”
我笑出来,知道这是宋亦薇用来让我放松的小手段。
我熟悉心理咨询的流程,甚至已经不再需要宋亦薇引导我。周围的环境是安静又封闭的,花香,熏香的气味已经隐隐散发出来,沙发柔软又安全,宋亦薇的表情是真诚的,这里能容下一切隐秘的心事。
我把头抬起来,几乎是躺在沙发上,眼睛看天花板,“我越来越关注我哥身边都有什么人。”
“……我不希望他谈恋爱,不希望他结婚,不希望他离开我。我想引起他的注意,甚至想通过极端的方式让他看我一眼,就是……如果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哪怕这件事会让我哥生气,但可以让他看我一眼,我也是庆幸的。”
这一周的时间足够我反思自己。
当我在会所里看见米乔,我真的觉得自己倒霉吗?我真的怕得罪李洲吗?我对米乔道歉真的是因为我让她丢了面子吗。
我庆幸在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