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胃也开始抖,想吐。
当然不是因为觉得鞠露露这幅样子可笑又恶心,真的不是,仅仅是因为我胃里装了太多隔夜的酒,我从梦里醒过来本就是因为想吐和口渴。我猛地顿住,所有的幸灾乐祸一瞬间被抽空,原来我早就从梦里醒过来了,眼前这些都不是梦。
我迈开脚,往厕所奔过去,吐得眼前发黑。
手颤抖着扒住马桶冰冷又光滑的边沿,觉得自己实在傻逼,在今晚以前竟然觉得鞠露露爱我,在今晚以前竟然觉得我哥讨厌的只是陈志远而不包括我,在今晚以前我还以为我哥总会再叫我一声“小礼”的。
从我嘴里听到“我女朋友”四个字时我哥露出来恶劣又畅快的笑。
他得多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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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远回家时看见了我哥的车,进门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我看着他那表情心里升起隐秘的快感,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我哥在房间睡觉。”
“真回来了?他怎么回来了?那边的事不可能这么快处理完啊。”陈志远往楼上看了一眼,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又看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撞上你们同学聚会吧。”
客厅已经从昨晚的一片狼藉恢复如初,阿姨花了两个小时收拾,期间还问过我那些空了的红酒瓶子要不要收起来,桌上的蛋糕要不要扔掉。听听这个下意识的用词,已经空了的红酒瓶都想要收藏,我十八岁的生日蛋糕没吃却想扔掉。红酒瓶和蛋糕放在一起,整齐排列在餐桌上,我还没想好是否留着它们。
我看陈志远的脸,直看到他表情逐渐僵硬,眼睛缓缓睁大,“……爸爸也没料到他会回来,没扫兴吧?要不今晚叫上你的同学一起,爸爸请你们去外面玩。今天不是周六吗,应该都有空……”
他的话戛然而止。
我随着他的视线抬头,看见我哥靠着楼上的栏杆,视线钉在陈志远身上。从一楼的沙发往楼上看,只能感觉到我哥身高挺拔,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莫名被压迫感笼罩起来。
我率先出声,“哥,早上好。”
多荒唐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他说早上好。我应该用看着仇人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应该给他饭菜和咖啡里放碎玻璃和图钉,应该上演一部足以登上社会新闻的家庭lun理闹剧。但诡异的是我脑子里猛地闪过去他黑色衬衫下的一截腰线,和那声朦胧的笑意,里面裹了不知道多浓烈的荷尔蒙。可能是因为我不够喜欢鞠露露。
陈志远也跟着我出声,摆出来一个他自以为长辈的和善实际上却很难看的笑,脸上的肌rou抽搐几下,“泊新回来了?听说极映最近有个合作方要谈,怎么样了?”
我都为陈志远的演技脸红,他不会以为我哥看不出来吧,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有必要在这时候扮演父慈子孝吗?我可是你们唯一的观众,没有这个必要。
阿姨这时候从洗衣房出来,又看见占据了半张餐桌的“垃圾”,这回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了,她便直接问陈志远,“先生,红酒的瓶子和蛋糕需不需要处理?”
陈志远用感恩的眼神看阿姨,尽管阿姨不明白其中的感恩因何而来。他狠狠松了口气,根本没听清阿姨问了什么问题,转身看过去,看见那一桌子的人民币的残骸。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火上浇油的机会,连忙接上,“爸,昨天和朋友一起喝了点酒,不知道这些都多少钱,特意从最底下一层的柜子里找出来的,怕太便宜了丢了您的面子。”
陈志远马上就要爆发了。
来吧,我准备好了,让暴风雨尽情落下来!要不是怕你心脏病发作,真想直接告诉你我哥昨晚不止撞上我开同学聚会,他还上了我女朋友。反正我也快疯了,早上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昨晚的所有镜头就一帧不少地在我脑子里放了一场电影,我眼睁睁地又看了一遍。
我看见陈志远炮弹一样冲过去拿起一个瓶子看上一会儿,又拿起一个瓶子看上一会儿。速度快到根本不像一个五十三岁的人,他的手逐渐颤抖起来,那红酒瓶子马上就要在我脑门上爆炸。
“放下。”有人说话。
我突然发现我整个人都在抖,眼眶通红,直直地盯着马上就要砸到我脸上的玻璃瓶。
“你给我滚开!”陈志远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我哥说话。
我这才发现我哥已经站在了我旁边,他身上带着浓烈的烟草味,闻起来像是昨晚一夜没睡全在抽烟,我还以为他刚刚起床。他这样子太有迷惑性了,昨夜他还恨我入骨,大清早便为了我和陈志远吵架。应该也不是为了我,他的动机太多了,他比起恨我更恨陈志远,又是处女座,讨厌溅出来的血也讨厌碎裂一地的玻璃。
但不得不说,我哥显然比陈志远更有气势。
他抓着陈志远的胳膊,像小说里的英雄救美,若我不是他弟弟,若他昨天没当着我的面和鞠露露上床,我可能立刻就能爱上他。而陈志远老了,他眼睛里慢慢洇出来类似于泪水的东西,举起来的玻璃瓶无力地垂下去,他看着我哥,好像透过我哥看到了别人,